“那樣好,這樣卻更好。兩樣都好呢,”他說,緊握著她的手。
“你知道你進來的時候我們在談什麼嗎?”
“談果醬吧?”
“是的,也談了果醬;可是以後,就談到男子怎樣求婚的事情上面來了。”
“噢!”列文說,與其說是在聽她所說的話,毋寧說是在聽她的聲音,盡在注意著現在正穿過樹林的道路,避開她也許會摔交的地方。
“而且談了謝爾蓋·伊萬內奇和瓦蓮卡。你注意到嗎?……我非常希望這成為事實,”她繼續說。“你對這個怎樣想呢?”說著,她注視著他的面孔。
“我不知道怎樣想好,”列文微笑著回答。“在這點上謝爾蓋·伊萬內奇在我看來是很奇怪的。要知道,我告訴過你……”
“是的,他和那個死了的女子戀愛過……”
“那是在我還是小孩的時候的事;我是從別人口中聽來的。我記得那時候的他。他非常可愛。但是從那時起我就觀察過他對女人的態度:他很親切,有的他也很喜歡,但是我感覺得好像對於他,她們只是人,並不是女人。”
“是的,但是現在和瓦蓮卡……我總覺得有點什麼……”
“也許有……不過我們得知道他的為人……他是一個特殊的、奇怪的人。他只過著精神生活,他為人太純潔太高尚了。”
“怎麼?這難道會貶低他嗎?”
“不,但是他是這樣過慣了精神生活,因而他是脫離實際的,而瓦蓮卡卻是實事求是的。”
列文現在已經習慣於大膽說出自己的思想,不費心思去推敲詞句;他知道,他妻子,在像現在這樣情意纏綿的時候,只消他稍加暗示就會明白他所要說的意思,而她也真的明白了。
“是的,可是她恐怕還不如我實際哩;我知道他是決不會愛我的。但她卻是徹頭徹尾超凡脫俗的。”
“啊。不,他倒非常喜歡你呢,當我的親人喜歡你的時候我總是非常高興的……”
“是的,他對我很親切,但是……”
“這不像和可憐的尼古連卡那樣……你們彼此才真是喜歡哩,”列文代她說完了。“為什麼不說起他呢?”他補充說。
“我有時責備自己沒有說起他,結果就會把他忘了。噢,他是一個多麼可怕又多麼可愛的人呀!……是的,我們在談什麼呢?”列文沉吟了片刻,說。
“你想他不可能戀愛嗎?”基蒂換成自己的語言說。
“也並不是一定不可能戀愛,”列文微笑著說,“但是他沒有那種必要的弱點……我總是羨慕他,就是現在,我這麼幸福的時候,我也還是羨慕他。”
“你羨慕他不能戀愛這一點嗎?”
“我羨慕他比我強,”列文微笑著說。“他不是為自己生活。他的全部生活都服從於他的義務。這就是他能夠平靜和滿足的理由。”
“你呢?”基蒂問,帶著一種諷刺的、充滿愛意的微笑。
她不能夠表達使她微笑的那一連串的思想;但是最後的結論是,她丈夫在讚揚他哥哥,貶低自己這一點上是不十分真實的。基蒂知道這種不真實是由於他對他哥哥的愛,是由於自己過份幸福而感到的羞愧心情,特別是由於他那種不斷要求改善的心而來的;她愛他這點,所以她微笑了。
“你呢?你有什麼不滿意的呢?”她問,還是帶著那同樣的微笑。
她不相信他對自己有什麼不滿意,這使他很高興,他不自覺地竭力逗引她說出她不相信的理由來。
“我很幸福,但是不滿意自己……”他說。
“你既是幸福,你怎麼會不滿意自己呢?”
“哦,我怎麼說好呢?……在我的心裡,除了要使你不跌交以外,我什麼也不希望了。啊呀,可是你決不能像那樣跳啊!”他叫著,中斷了談話去責備她,因為她在跨過橫在路上的一根樹枝的時候動作過分迅速。“但是當我反躬自問,拿我自己和別人,特別是和我哥哥比較的時候,我簡直覺得自己不好。”
“可是在哪一點上?”基蒂還是帶著同樣的微笑追問。“你不是也在為別人工作嗎?你的田莊,你的農事,你的著作都不算數嗎?……”
“不,但是我覺得,特別是現在——這都是你的過錯,”他說,緊握著她的手。“覺得那一切都算不了什麼。我做那些事是並不熱心的。要是我能夠愛那一切工作像愛你一樣就好了!
……可是最近我做那些事簡直好他是應付差事一樣。“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