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部分(2 / 4)

的時候看來是難於解決的事情,在他饒恕和愛的時候,就變成簡單明瞭了。

他饒恕了他的妻子,為了她的痛苦和悔悟而憐憫她。他饒恕了弗龍斯基,而且很可憐他,特別是在他聽到他的絕望行動的傳聞以後。他也比以前更加愛惜他的兒子了,他現在責備自己太不關心他。但是對於新生的小女孩,他感到的不只是憐愛,而且還懷著一種十分特別的慈愛感情。開始只是由於同情心,他對於這個柔弱的嬰兒,這個不是他的孩子的嬰兒發生了興趣,這嬰兒在她母親生病的時候被丟棄不顧,要不是他關心她的話一定會死掉;他自己也沒有覺察出他是多麼疼愛她。他每天到育兒室去好幾次,而且在那裡坐很久,使得那些最初害怕他的奶媽和保姆在他面前都十分習慣了。有時他會在那裡連續坐半個鐘頭,默默地凝視著這睡著的嬰孩的橙紅色的、長著絨毛的、帶有皺紋的小臉,望著她那皺起的額頭的動作,那捏著拳頭,揉擦著小眼和鼻樑的胖胖的小手。在這種時候,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特別懷著一種內心十分平靜和諧的感覺,看不出自己的處境有什麼異常,有什麼需要改變的地方。

但是隨著時光的流逝,他逐漸清楚地看出來不管這種處境在他看來是多麼自然,都不允許他長此下去。他感到除了控制住他的心靈的善良的精神力量以外,還有左右著他生活的另外一種同樣強有力的甚或更強有力的野蠻力量,而這種力量不給予他他所渴望的那種謙卑的平靜。他感到大家都帶著疑問的驚異神情望著他,不理解他,而且人們對他還期待著什麼。特別是他感到他和他妻子的關係是不穩固和不自然的。

當由於死亡臨近在她心中引起的柔和心情消失以後,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開始注意到安娜害怕他,和他在一道感到不安,而且不能夠正視他。她好像很想對他說什麼話,但又打不定主意;而且好像預感到他們現在的關係不能繼續下去,她對他期待著什麼。

二月末尾,安娜新生的女兒,也名叫安娜的小女孩忽然病了。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早晨到了育兒室,吩咐去請醫生以後,就到部裡去了。辦完了公事,他三點多鐘回到家。走到門廳,他看到一個穿著鑲金邊的制服,戴著熊皮小帽的漂亮的男僕,手裡拿著一件雪白的毛皮大衣。

“什麼人來了?”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問。

“伊麗莎白·費奧多羅夫娜·特維爾斯基公爵夫人來了,”男僕回答,而在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覺得他好像笑了。

在這整個困難的期間,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注意到在社交界他所相識的人,特別是女人們,對他和他妻子都表現得特別關心。他看到所有這些相識的人都煞費苦心地掩飾著他們所感到的幸災樂禍的喜悅,這就是他在律師的眼裡和剛才在這個男僕的眼裡所覺察出的那種喜悅。大家都好像喜氣洋洋,就像他們剛剛舉行過婚禮一樣。當他們碰到他的時候,他們帶著隱藏不住的快樂詢問他妻子的健康。

特維爾斯基公爵夫人的到來,由於和她有聯絡的一些回憶,同時也因為不歡喜她,對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說來是不愉快的,於是他就一直走到育兒室去了。在第一間育兒室,謝廖沙趴在桌上,兩腿擱在椅子上,正在愉快地閒扯著,繪聲繪色地講著什麼。在安娜病中代替了法國女教師的英國女教師坐在這孩子旁邊,正在織一條披肩。她慌忙站了起來,行了禮,拉了拉謝廖沙。

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撫了撫他兒子的頭髮,回答了女教師問候他妻子的話,並且問醫生關於baby①說了些什麼。

①英語:嬰兒。

“醫生說不要緊,他吩咐給她洗洗澡,大人。”

“可是她還難受哩,”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聽到隔壁房裡嬰兒的哭聲,這樣說。

“我想這是奶媽不行,大人,”英國女人斷然地說。

“您為什麼這樣想?”他問,突然站住了。

“這正像保羅公爵夫人家一樣,大人。他們給嬰兒吃藥,後來才知道嬰兒不過是餓了:奶媽沒有奶,大人。”

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沉思了一下,站了一會之後,他走進隔壁房間。嬰兒仰著頭躺著,在奶媽的懷裡扭動,不肯吮吸伸給她的豐滿的乳房;而且雖然奶媽和俯向她的另外一個保姆同時在哄她,她還是不停地哭。

“還沒有好一點嗎?”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說。

“她很不安靜哩,”保姆低聲地回答。

“愛德華小姐說,恐怕奶媽沒有奶,”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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