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崗陵壽,應使膏流四海春。
九月朔日,光宗升遐。因皇儲未定,中外紛紛。此時英國公、成國公、駙馬都尉及閣部大臣,俱因應召齊集在乾清宮外。只見管門的內侍持梃攔阻,不放眾臣入內。情景倉皇,各懷憂懼。惟給事中楊漣大聲道:“先帝宣召諸臣,今已晏駕,皇長子幼小,未知安否,汝等閉宮攔阻,不容顧命大臣入宮哭臨,意欲何為?”眾大臣皆齊聲附和,持梃者方不敢阻。眾官遂進宮哭臨,至大行皇帝靈前行禮。
哭臨畢,即請叩見太子。良久不見出閣,遍問小爺何在,內侍皆言不知。及遇司禮監王體乾,眾問道:“小爺何在?”體乾道:“在暖閣內。”楊漣道:“此時還不出見群臣,何也?”體乾道:“咱已屢請,都不放出來。”楊漣道:“你引路,我們同去。”於是各官跟著體乾到暖閣前,不由通報,竟自請駕。小內侍們猶自亂扯亂嚷,只聽得王體乾高聲叫道:“小爺在此,各官來見!”眾官急走到殿前,只見小爺素服面西而立。各官叩見畢,英國公張惟賢上前捧著右手,閣臣方從哲捧著左手,同出乾清宮,來至文華殿上,請正皇太子位。復行五拜三叩頭,禮畢,群呼萬歲。
原來小主不出,卻是被選侍李氏阻住不放出來,要佔據乾清宮,望封母后,想效垂簾聽政故事,所以不放皇長子出見。及群臣固請,沒奈何只得放出。又命太監李進忠拉住小爺衣服,教他對眾官傳說:“先帝選侍李氏,誕育皇八妹。自皇妣見棄後,選侍撫視青宮,積勞已久,理宜加封號尊隆。即著該部速議儀注。”時吏部尚書周嘉謨、御史左光斗等,俱各上疏說:“選侍既非嫡母,又非生母,何得儼然佔居正宮。而殿下反居慈慶宮,殿下仍回乾清宮守喪,次而成大禮。”禮部啟請九月初六日即皇帝位,選侍之封難以並舉,另待選擇奏聞,奉令旨依議。
至初五日,選侍尚據宮,勒請封號。給事中楊漣又奏道:“登極已定,明日既登大位,豈有皇上覆處偏宮之理?選侍怙恃寵靈,妄自尊大,實為非法。且人言李進忠、劉遜等擅開寶庫,盜取珍奇,豈必欲盡取乃出乎?抑借貴妃名色遂目無幼主乎?況冊立雖是先帝遺命,推恩尚在今上,漸不可長,仁不可過。宜敕令選侍內使李進忠、劉遜等,傳示內廷,立候移居別殿,安分守禮。而李進忠亦當念三朝豢養之恩,及此報效,毋謂殿下年幼,尚方三尺不足畏也。”
禮部又奏:“選侍封號,必俟山陵已定,三聖母加號之後乃可舉行。”此時眾官才退至左順門。忽遇右軍都督僉事鄭養性,眾人說道:“先帝嬪御,恩典自有定例,只宜安分。若再妄求,恐非後福。”鄭養性唯唯而去。原來李選侍是神宗鄭貴妃的私人,朝臣所謂張差之梃不則,投以■色之劍者此也。此時選侍驕橫,全仗鄭貴妃在內把持;即鄭氏,此時亦萌非分之望。故各官警戒養性,正是使之聞之之意。時內官傳入諸臣章奏,選侍猶佔據不移。
次早,忽傳鄭貴妃已遷入第一號殿去,選侍勢孤,大驚道:“呀,鄭娘娘尚且移宮,必不容我在此。”遂親自到小爺前面訴。及至閣前,小爺已出閣去了,不覺手足慌亂,莫知所措。王體乾見其著忙,遂道:“奉旨請娘娘居住噦鸞宮,即時遷移,不得遲延。”選侍終是個女流,正在著忙,聽得如此說,越發慌了,遂抱著小公主,也等不得車駕,竟徒步而行。後面宮女等才收拾起身,眾內侍趁哄打劫,假倚遷徙之名,竟將內庫寶物偷盜一空。時人有詩曰:志大心高笑女流,妄希非分亦堪羞。
一朝失勢徒空手,稱後稱妃一旦休。
次日乃九月初六日,新君即皇帝位。過了廿七日,各官吉服候朝,一個個紅袍烏帽,紫綬金章,真個是:山河扶繡戶,日月近雕樑。蓮漏初停,絳幘雞人報曉;鳴鞭乍動,黃門閣使傳宣。太極殿鐘鼓齊鳴,長樂宮笙簧疊奏。黃金爐內,遊絲嫋嫋噴龍涎;白玉階前,仙樂洋洋諧鳳律。九龍座縹縹緲緲,雉尾扇映著赭黃袍;五鳳樓濟濟鏘鏘,獬豸冠配著白象簡。侍御昭容嫋娜,糾儀御史端嚴。萬方有道仰明君,一德無瑕瞻聖主。
天子御文華殿,鴻臚官喝禮,各官拜舞已畢,群臣共瞻天表。傳旨:改明年為天啟元年,頒示天下。禮部領旨,各各退朝。
自此中外無事,皇上萬幾之暇,不近妃嬪,專與眾小內侍玩耍,日幸數人。太監王安屢諫不聽,只得私禁諸人,不得日要恩寵,有傷聖體。且自恃老臣,知無不言,皇上亦漸有厭倦之意。魏進忠窺伺其旁,遂生覬覦之心,但自己官卑職小,難邀聖眷。因與客巴巴說道:“歷年皇爺用度,都是咱們兩人備辦,幾年間花費咱無數銀錢,也只望今日。誰知皇爺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