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年老的年少的,也有大家婦女穿綾著絹的,都在人叢裡挨擠。進忠道:“這些人做甚麼,這樣不分男女的行走?”田爾耕道:“這是到人家赴會去了。”進忠道:“甚麼會?”爾耕道:“叫做混同無為教,不分男女貴賤,都在一處坐。”進忠道:“這也不雅。”爾耕道:“內中姦盜邪淫的事也不少。”
三人說著,望見前面一所莊院,馬到莊前,只見四面垂楊,一溪碧水,門樓高聳,院牆寬大,真個好座莊子。三人到了門前,只見門外兩邊放著兩張長條桌,每桌上放著三四個冊子,四個人在那裡寫號。那些男女們到了門前,記上名字,一個個點進去。門上有認得田爾耕的,道:“田爺請進。”爾耕道:“我是來拜你大爺的。”門上道:“大爺不在家,到東莊去了。”爾耕遂將進忠的拜貼留下道:“大爺回來說罷,我們回去了。”門上道:“請用了齋去。”爾耕道:“不消了。”三人回馬而行。進忠道:“好個大人家!”爾耕道:“他是個宦家,乃尊是個貢生,在南邊做知縣。劉兄為人極好,只是濫賭些。他祖母最向善,一年常做幾次會,也要費若干銀子。”回到莊前,爾耕相辭而去。進忠進門對丈母說親戚相留,故此來遲。又說去拜劉天佑,如玉聽見,便不有悅之色。吃過晚飯睡覺,夫妻一夜綢繆,正是新娶不如遠歸。
不日劉天佑來回拜,進忠留他吃了飯,同到田爾耕莊上賭錢。半日進忠輸了五十餘兩,回家瞞著妻子取了還他。那班幫閒放頭的,遂以他為奇貨可居,日日來尋他。劉天佑見進忠爽利,又有田產,也思量要算計他。爾耕又在中間騎雙頭馬撰錢。
一日,進忠打聽得汪中書開門,發槓起身,忙收拾了禮物同爾耕來東阿送禮。及到院前,汪中書已去了,進忠著忙道:“這事怎處?”只得要趕上去。此刻身邊又無盤纏行李,要回去取,又怕耽擱了。再到縣中訪問,說汪中書不能起旱,是水路去的,進忠才放心歡喜道:“他水路遲,我旱路快,回家收拾了趕去不遲。”遂急急要回去,無奈又被個親戚纏住不放,直至日落方起身。
三人乘著月色並轡而行,至三更時才到劉天佑莊前。爾耕道:“我們到劉兄處借宿罷。”進忠道:“再耽擱不得了。”爾耕道:“起五更去不遲,半日功夫就到了,此地前去曠野,你又有許多禮物,最是要緊,寧可小心為妙。”進忠道:“也有理。”遂到莊上叫門。劉天佑出來相見,取酒管待,飲了一會,又要賭錢,進忠道:“有事要起早。”劉天佑問道:“有甚事?”進忠把要趕去送禮的事說了一遍。天佑道:“既有公事,就請安置罷。”爾耕道:“魏兄這禮據我說盡可不必送。常言道:”識時務者呼為俊傑。‘如今汪中書已去遠了,一定是病重,才由水路去哩。“進忠道:”不送沒得回書,這批怎繳?“爾耕道:”你定要繳他怎麼?你如今有家小在此,又有若干的傢俬,這分禮也有千金之外,這銀子拿了去生息,安居樂業,自在日子不過。到在衙門裡纏甚麼?自古道:“跟官如伴虎。’那魯太監也是�詐商人的,不義之財,取之何害!”天佑道:“田兄見道之言,其是有理。”進忠猶自沉吟。
爾耕道:“且拿骰子來耍耍。”小廝鋪下氈條,點上兩枝紅燭,放頭的取籌馬來擺下。擲到雞叫時,進忠輸了二百兩,爾耕贏了,說道:“天快明瞭,揭起場來睡睡罷。”進忠心上有事,又輸了錢,再睡不著。及到天明,反睡熟了。醒來時已日高三丈了,忙叫起田爾耕。小廝進去半日,才討出水與茶湯來。又等天佑慢慢出來同吃早飯,已是日中了。三人才上馬,各自回家。
進忠到家,已是申牌時分,如玉接著,問道:“原何不送禮,又帶回來?”進忠道:“他已動身去了。”如玉道:“去了,怎處哩?”進忠道:“我要趕到路上去送,老田叫我不要送。”如玉道:“你不送,那裡討回書哩?”進忠又將爾耕之言說了一遍。如玉道:“不可,受人之託,必當終人之事,魯太監送這分厚禮,定是有事求他,你昧了他的,豈不誤他大事?你平日在衙門裡倚他的勢,撰他的錢,他今託你的事,也是諒你可託,才差你的。你昧心壞了他的事,於自己良心上也過不去,他豈肯輕易饒你?老田是個壞人,他慣幹截路短行之事。切不可信他,壞自己之事,快些收拾,明日趕了去。”親自代他打點行李,備辦乾糧,五鼓起來催促丈夫起身,恐遲了,田爾耕又要來攔阻。天一亮,就備了牲口動身。
走未半里,早遇見田爾耕來了。爾耕也料定如玉不肯,必還要去,故起早從大路上兜來,問道:“兄早起何往?”進忠道:“還去送禮。”爾耕道:“好!沽一壺作餞何如?”進忠不好推卻,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