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黑燈瞎火,房門緊閉,猜想榮小白肯定度過一個不眠之夜,不禁感慨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他原本想留兩三百塊錢給小白,以免小白丟人的時候波及到他,又生怕貿然進去撞見不該撞見的場面,於是扭頭走了。
一個人窮得青黃不接,飢腸轆轆,同院子的另一個人卻跑來向他借鍋,在院子裡高調地煮了一鍋鮮美的肉湯,餓得半死的那個人必然痛苦得抓心撓肺。所以,蔣匯東的抑鬱情緒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這一天,戴佳用三個字來概括她的心情:不開心。她原本準備跟小白去看他工作的地方,不料一大早他說他已經失業了。榮小白沮喪地坐在一邊,點起一支菸,沉默不語。戴佳不太喜歡這樣的氛圍,又覺得這樣的時代背景下失業變得司空見慣,反而不再顯得那麼具有災難色彩。她的一大優點就是喜歡在煩惱的時候自我施救,從其他角度尋找一個勸慰自己的理由,皆大歡喜。她安慰道,好了,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實在不行我們一起回南通去。
小白搖頭,說,我才不會回去,在南京呆了好幾個月了,一點成就都沒有,我回去怎麼見人?
戴佳不再勉強,她知道,和所有中國人一樣,自古衣錦還鄉的思想早已嵌入榮小白的腦子裡,拔是拔不出來了。人各有志,不能勉強,積極上進總歸是好事,況且她認為和腦子只有一根筋的傻子沒有什麼好爭執的。她站起身,語調愉悅地說,煩心事明天再說,今天先帶我出去玩吧。
於是兩人一起上街,並排走,之間相隔一條胳膊的距離。他們走在大學城的林蔭大道上,旁邊都是年齡相仿的學生,戴佳忽然輕輕地笑出聲來。她當年鬧得那麼兇都沒有能夠和榮小白同處一所大學,如今畢業這麼久居然得償所願,真是莫大的諷刺。
小白一頭霧水地問,你笑什麼?戴佳搖頭否認,他也沒有繼續猜測,盯著走在前面的黑絲襪女生愣愣地看,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長得怎樣。
戴佳也抬頭看那個女生,她撇了撇嘴,譏諷道,看屁股就知道是美女了,你快上去和人家搭訕吧,我會保佑你的。
小白聽出她的譏諷之意,目光依依不捨地離開那雙修長的腿,爭辯道,本來就蠻好看的,有什麼好嫉妒的,你也穿黑絲襪的話肯定比她好看多了。
這個馬屁的技術含量非常高,淡且含香,香而不濃,相當入味。戴佳聽了之後覺得受用,心裡樂顛顛的,用榮小白小學時期的作文用語描述就是“比吃了一塊蜜糖還甜”。她甩著大拎包,走路的姿勢開始扭扭捏捏起來,又在兩秒之後立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偷偷瞄了一下四周,繼續裝出滿不在乎的姿態。
他們搭車去夫子廟,那個到處都飄蕩著鴨血粉絲湯氣味的地方,榮小白對站名的理解不太到位,致使兩人在離夫子廟還有兩站的地方就提早下車了。他懊惱萬分,戴佳卻無所謂,說,沒什麼大不了的,剛好我們一起逛過去。於是榮小白給她買了一盒冰激凌,步行向夫子廟的方向走去。旁邊常常有人愣愣地盯著戴佳看,行注目禮,迎面過來的人或男或女在擦肩而過之後還戀戀不捨地回頭望兩眼。小白覺得納悶,也扭頭打量戴佳全身,這才意識到戴佳果真非常高調————栗色的長髮微微有些卷,白色貼身T恤,緊身牛仔褲與棕色軍靴,再配合修長清瘦的身材,堪稱完美。她的面孔一如既往地玲瓏剔透,卻又幾乎看出化妝的痕跡,榮小白猜想男人看她一般是因為她的身材容貌,而女人看她更多是因為期待找出她偽造的痕跡,然後扭頭對身邊的人說,看,睫毛那麼假,臉上有一厘米厚的粉,嘴唇上用的是五塊錢一支的口紅,卸了妝以後肯定醜死了!
她們不得不失望了,因為榮小白親眼看著戴佳開啟哈欠去刷牙洗臉,然後坐到他身邊來聽關於失業的悲劇故事的,壓根沒有化妝的時間。可惜這樣的美女居然非常不雅地捧著冰激凌邊走邊吃,臉頰上還有零星的奶油汙漬,大傷風雅。他拽了拽戴佳,說,帶了面紙麼?
戴佳下意識地護了護她的冰激凌,發現沒有威脅後才將臂彎伸展開來,對著拎包努了努嘴巴,說,喏,你自己拿吧。
我是叫你自己擦一下嘴巴,路上的人都看你呢。
戴佳環顧四周,的確發現一些鬼鬼祟祟的目光,她滿不在乎地繼續吃冰激凌,嘀咕道,看就看唄,咱敢出來難道不敢給他們看麼?你要是有本事向他們收費,我保證再也沒有人繼續看了。
快看見夫子廟那塊大牌坊時,他們發現一個地方門庭若市,人頭攢動,門口擺著一個牌子,上書“兩性用品大型展覽”。戴佳覺得好奇,硬是要進去看,小白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