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部分(3 / 4)

逮捕過程前後只持續了五分之一柱香不到的時間,兩名騎士均被制服,各有兩名士兵緊緊地抓住他們的胳膊,另外還有兩把鋒利的短刀架在他們的脖子上。

“終於……結束了嗎?”

荀詡心裡一陣激動的震顫,兩隻腿走起路來如同踩在了棉花上一般。這本是他一直追求的結局,但現在反而讓他感覺缺乏真切的實在感,像一個易醒的夢一般。

他走到第一個騎士面前,伸出手揭開他臉上的袍角,然後微微衝他鞠了一躬:“李都護,我們又見面了。”李平原本方正嚴謹的臉現在看起來既驚恐又痛苦,豆大的汗滴從寬闊的額頭流下來;他剛才被馬匹壓折了腿,現在靠兩邊的人攙扶著才能勉強站起身來。

荀詡從他的眼神裡讀出來“絕望”,他拿自己的生涯做了一個大賭注,現在輸了,將自己的一切都輸了進去。昨天他還是蜀漢堂堂中都護,現在卻淪落成一介階下囚。李平呼吸粗重,他望著荀詡嘴唇翕張,卻終究什麼話也沒說出來。

“來人,給李都護治療一下他的腿。”荀詡吩咐道,然後把注意力轉向另外一個人。

這個人以袍角掩面,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任由士兵們壓著他的胳膊,絲毫也不反抗。荀詡深深吸了一口氣,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沒有一種表情能夠準確無誤地描繪出他此時的心潮。

從建興七年開始一直到建興九年,整整三年,將近三年的爭鬥,將近三年的追蹤,到今天這一切走到了終幕。荀詡看著與他只有一層薄薄錦袍相隔的對手,不禁嚥了嚥唾沫,用左手按在胸口,他發現自己脆弱的胸腔似乎已無法禁錮心臟的躍動。只需輕輕一振臂,蜀漢就能夠除去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塊心病,而他也將失去一位最好的朋友。在這個時候,荀詡會猶豫嗎?

答案是不會,他毫不猶豫地伸出右手,將遮擋的袍角拉了下來。

荀詡與燭龍終於直面相對。

第十一章 燭龍

荀詡在東吳任職的時候曾經請教過郤正,得知“燭龍”乃是傳說中一種人面龍身的神獸,口中銜燭,在西北無日的幽陰之處。這一稱謂典出自《山海經》,郤正還特別熱心地找來《山海經·大荒經》的原文,上面寫道:“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視乃明。不食不寢不息,風雨是謁。是燭九陰,是謂燭龍。”

荀詡當時就想,傳說中的燭龍和“燭龍”唯一的共同點,大概只有兩者都生活在黑暗中了。諷刺的是,燭龍靠口中的蠟燭為黑暗帶來些許光明,而“燭龍”則一直致力讓黑暗更加混沌,更加混亂。這個代號的創作者——燭龍或者郭剛——還真是有些冷幽默。

從建興七年開始,一直隱藏在暗處的“燭龍”為靖安司帶來了無盡的煩惱與麻煩,把他稱為蜀漢有史以來最具破壞性的魏國間諜一點也不為過。荀詡為了這個傢伙可以說是殫精竭慮、寢食難安,歷經無數次的失望與失敗。所幸這一切在今日,也就是蜀漢建興九年五月七日即將徹底結束。

燭龍在臨近終幕的最後一步從黑暗中被揪到了光天化日之下,現在他就站在荀詡前面,毫無遮掩。

荀詡一手握著扯下來的袍角,一手用弩箭對準燭龍的胸口,手指勾在扳機上,輕輕地說道:“原來是你。”縈繞了三年多的疑問得到解答,他的表情卻看不到興奮,反而湧現出一種難以名狀的微妙平靜。

燭龍儘管被兩名士兵緊緊夾住胳膊,可他仍舊保持著安詳的態度,安詳得簡直不像是一個正在經歷慘重失敗的間諜,更接近一位正在享受弈棋之樂的隱士。

“呵呵,孝和,你居然能追查到這種地步,真是讓人佩服啊。”燭龍說。

“你居然現在才被我捉到,也真叫人佩服。”荀詡冷冷地回敬,手中的弩機仍舊筆直地對準他的胸膛。在這個場合之下,多愁善感的個人情懷與牽絆被完全抽離,現在荀詡是一名純粹的靖安司從事,他的腔調也變成了純粹事務性的單調冰冷。

“不得不承認,孝和你真是一位出色的從事。我從來沒預計到你竟然到在如此侷限的環境下乾的這麼好。”

“想表現出失敗者的大度麼?”荀詡冷笑一聲;嘲諷地說,“這些恭維話你還是留到南鄭再說吧朋友,到時候我們有很多東西要談,我保證那會是一次深刻細緻的談話。”

燭龍的語調還是不急不躁:“為什麼不是現在呢?孝和?”

聽到他這句話,荀詡晃動的手停住了。燭龍唇邊那一抹溫和的笑意讓荀詡感到很焦躁,這個該死的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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