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望。霍弋注意到了他,連忙對荀詡說了聲失陪,然後走出門去,與那侍衛交談。過了一陣,霍弋回到屋子裡來,手裡捏著一片謙帛,神色有些古怪。
“怎麼,霍大人是有公務要忙?”
“阿,怎麼說呢,這可真是趕巧了。”霍弋將謙帛遞給荀詡,後者注意到謙帛以赭絲繞邊,顯然這是一份丞相府發出的公文。這份公文說鑑於近日軍團調動,城防警衛人手不足,要求總務調撥一部分衛兵前往支援。
蜀國一直以來深受兵源不足的困擾,諸葛丞相不得不將有限的兵力盡量編列入野戰部隊,結果導致各地包括南鄭的地方守備部隊缺額現象嚴重。一旦主力軍團進入戰備狀態,南鄭就不得不在各職能部門抽調衛兵來填補留下來的城防空白。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看來,這幾天晚上就要全靠靖安司的人獨立行動了。”霍弋帶著歉意說,荀詡嘆了口氣,這是丞相府的命令,不能違令;他又不能去申請取消這一調令——如果這次行動被楊儀或者魏延知道,誰知道會鬧出什麼事來。
荀詡從佈防圖上取下幾枚小石子,看了看地圖上所剩無幾的石子,重新開始擺佈起來。
他們兩個都不知道,此時糜沖和黃預正伏在總務鄰近一片高處的岩石之間,透過岩石交錯之間的縫隙窺視著總務大院的動靜。他們從早上開始就潛伏在這裡,現在終於看到大院中有了動靜。
二十幾名蜀軍士兵在長官的喝令下迅速跑到了院中的空白場地集合,然後站成兩列縱隊,在霍弋的率領之下徐徐開出了總務,沿著山路朝南鄭城內走去。
“看來‘燭龍’大人果然了得!”黃預興奮地低聲說。“燭龍”對蜀軍的警衛部隊簡直就是如臂使指。
糜衝盯著已經變得冷清寥落的總務,面無表情地說道:“他這也是冒了極大風險的,我們可不能浪費這個機會。”
“那麼我們今天晚上按原計劃行動?”黃預問道,“雖然於程兄弟不幸身死,但我已經找了合適的人接替他的位置。”
“沒人發現於程的真實身份?”
“有人在衛所前發現了於程兄弟的認屍通告,看來是沒有覺察,否則靖安司的人早就介入了。”
“唔,既然這樣,事不宜遲,我們今天晚上動手。”
糜衝說完從岩石坑裡爬出來,拍拍身上的土,轉身走下山去。黃預緊緊跟在後面。
為防萬一,他們留下了一名五斗米教徒繼續瞭望。兩個時辰以後,這名監視者注意到有兩臺頂端綴著孔雀翎的幕車來到了總務,它們停在了門廊附近,恰好被翹起的飛簷擋住了視角。兩名文官大搖大擺地出現在了總務的本館門口,他們與守衛交談了一會兒,就回到轎子裡。十六名轎伕抬著轎子按原路返回,很快消失在山路盡頭。
“這兩個當官的真是愛講排場……”監視者打了個呵欠,不無嫉妒地想到。
他不知道,這兩臺轎子裡擠在一起的是十名靖安司行動組的成員,他們已經悄無聲息地潛入了總務院內。諷刺的是,荀詡以這種秘密方式運送靖安司“道士”進來,不是為了防備魏國間諜,卻是為了防軍方與司聞曹本身的耳目。
三月三日的白天平靜地過去了,入夜以後,實行宵禁的南鄭城變的分外安靜,而位於青龍山荒僻山嶺之上的總務則更顯得寂寥無比。
就在這一片貌似平靜的夜幕之下,一個黑影悄悄地接近總務大院,他巧妙地利用山脊起伏的曲線,將自己的身影在大部分時間內都隱藏著黑暗中。
軍器諸坊的總務按照編制一共有三十五名衛兵,其中二十五名在任,十名流休。現在被南鄭城防調走了二十名,於是今晚實際上負責巡邏的只有十人。由十個人負責二十五個人的巡邏區域,實在是十分勉強。於是總務大院四個角樓只有兩個前樓各派了一人駐守,正門看守兩人,餘下的六人則分為兩人一組來回在丁字走廊巡迴。無論巡邏間隔和密度都差強人意。
黑影遊走到北側耳房的外牆,貼著牆根朝角樓張望。這位置的角樓今天沒人看守,也沒有點起火把。黑影確認自己不會被看到以後,從懷裡掏出一把飛鉤,在鉤上繫上麻繩,然後用力朝牆另一邊扔去。飛鉤唰的飛過牆頭,特製的回鉤鐵頭啪的一聲吃住了泥磚砌成的總務外牆內側。
黑影拽了拽繩子,確認第一個鉤已經牢固,然後又取出第二個鉤如法炮製。接下來,他在手裡沾了些滑石粉,雙手以兩根麻繩為支撐,手腳並用朝上爬去。只一會工夫就攀上了牆頭。他第一個動作就是伏下身子,因為巡邏隊恰好從牆內側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