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親自點派,目的大概是用優秀人才來安撫李平的不滿情緒吧。
而成蕃的調任都護參軍令就沒有諸葛丞相的私印。不僅如此,他的檔案裡還出現了一些其他值得玩味的東西。荀詡在檢查調令上的官印時,發覺考課曹的印痕蓋過了中都護印;這是一件相當奇怪的事情:按照一般程式,被調動者的調令要先經過掌管人事的考課曹蓋印入冊,然後才由接收部門蓋印接收。而現在成蕃的調令居然先蓋李平的中都護印,然後才蓋上考課曹印。這雖然不能說明成蕃主動要求調動,至少證明這其中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奧秘。
荀詡示意士兵可以將燈移開了,然後他站起身來,拍了拍有些痠麻的大腿,將兩份檔案擱回到書架上。
現在看來,成蕃的嫌疑陡然增大了許多。
荀詡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兩個朋友無論誰是潛藏的老鼠,對他都將是一次打擊。
從輔官臺走出來以後,荀詡看看天色也已經相當晚了,差不多該回去睡覺了,明天還有許多瑣碎的會要開。根據姚柚的指示,李平與燭龍的事只限他、杜弼與裴緒三個人知道;因此荀詡在給部下分派任務的時候,都得絞盡腦汁斟字酌句,既要讓他們領會任務意圖,還不能讓他們明白任務真相。
他沿著來時的小路走出去,一邊走一邊低頭沉思,對拂身而過的夜風與桑樹葉的淡薄香氣渾然不覺。不知不覺中,荀詡已經走到了丞相府的大門口,門外兩個八角大燈籠明亮依舊。
“孝和!”
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來,荀詡連忙回過頭去,卻赫然發現成蕃從另外一個方向走來,正衝他高興地揮舞著手臂。
荀詡全身的血液驟然凝固,他沒想到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碰到這個人。所幸荀詡是一名訓練有素的靖安司人員,他很快調整了一下呼吸,把自己的微妙表情隱藏起來。
成蕃沒有——或者裝作沒有——覺察到荀詡異樣,樂呵呵地走到跟前,親熱地伸出大手拍了拍他肩膀。
“這麼晚了,孝和你跑到丞相府做什麼?”
“噢,忙些司裡的事情……好久不見了。”
“就是,就是。我們都多長時間沒一起喝酒了。你那個靖安司好像天天加班,漢中最近‘老鼠’成災了嗎?”
面對成蕃的這個很“應景”的笑話,荀詡只能尷尬地笑了笑,把話題岔開:“別說我,你這麼晚到這裡來又是做什麼?你老婆不會罵你麼?”
“嘿嘿,我也是有正事……這事明天才會正式公佈,現在我偷偷告訴你,可別先洩漏喲……哎,反正你就是管這個,不妨事。”成蕃眯起眼睛,擺出一幅神秘的表情。荀詡知道他很享受告訴別人秘密的樂趣,於是就配合著問道:“是什麼?”
成蕃興致勃勃地說:“剛從前線來的戰報,我軍在隴西打了一個漂亮仗!”
“哦?怎麼回事?”荀詡聞言一喜。今天是四月二十日,距離大軍出征已經月餘。他一直忙於調查,沒有刻意留心過前線的戰況。
“嘿,上個月曹真不是死了嗎?魏國從南邊調來司馬懿當統帥。這傢伙是個廢物。丞相先是佯攻祁山,結果司馬懿中計,率領主力部隊前往救援;丞相聲東擊西,轉過頭來偷襲守備空虛的上邽城,在四月九日大敗郭淮與費曜的上邽守軍。趁司馬懿回軍之前,咱們漢軍把上邽城周圍的麥子差不多都割完了,哈哈哈。”
“沒拿下上邽嗎?”荀詡問。
“這孝和你就不懂了。郭淮在上邽城經營了那麼多年,哪兒那麼容易打下來,何況司馬懿的部隊也差不多趕回來了,若是輕易攻城,只怕是兩邊都不討好。”成蕃得意洋洋地教訓了一番荀詡,然後繼續說:“現在兩軍都正依著秦嶺天險對峙,估計會演變成持久戰。李都護連夜召我們過來,就是為了討論如何為持久戰做好後勤準備。”
“我們?狐忠也來了嗎?”
“對,不過他已經先行離開,趕去軍技司了。裝備了木牛流馬的運補隊已經進入最後的除錯階段,他得去盯著點,這可關係到我軍補給的成敗吶。”
聽成蕃這麼一說,荀詡有點想起來了。前兩天裴緒也交給過他一份公文,是軍技司譙峻發出來的,要求靖安司派人參加“木牛流馬”的列裝稽核工作。自從弩機失竊事件發生以後,軍技司比以前合作了不少,每一項新成果都會主動要求靖安司進行審查,以免再次出現洩密。荀詡自己沒時間,就讓裴緒去處理這事。
成蕃看看天色,忽然不太好意思地抓抓頭,道:“哎呀,時候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不然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