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部分(3 / 4)

小說:一句頂一萬句 作者:吹嘻

去幹分外的雜事;肚子裡罵人,面上不帶出來,仍樂呵呵的。縣長老史招他來本為種菜,為自個兒韜光養晦,現在看一件事變成了另一件事,楊摩西被人支使得像個陀螺,老史既沒對大家發火,也沒對楊摩西發火,只是搖頭一笑。笑不是笑楊摩西,而是笑大家。大家看似欺負楊摩西佔了便宜,其實是幫了楊摩西;楊摩西看似吃了虧,其實是佔了大家的便宜,只不過大家和楊摩西沒想到這層理兒罷了。三個月下來,縣政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種菜的“摩西”嘴雖然有些笨,但手腳勤快。在縣政府幹差的人都有些刁,刁人之中,楊摩西不憑別的,就憑一個手腳勤快,倒在縣政府立住了腳。啥叫韜光養晦,從楊摩西和大家的關係上,老史已經韜光養晦。

《一句頂一萬句》 第三部分 出延津記 第十一節(5)

老史閒的時候,也揹著手到菜園子裡轉悠。楊摩西除了種菜,還自作主張,在前院的空地處,刨坑種了兩溜兒馬蘭和美人蕉,每天澆水。老史當初招楊摩西來,是因為他會舞社火,把個閻羅舞得與眾不同;閻羅掌管著天下的生死簿,閻羅讓你一更死,小鬼決不等二更;現在看閻羅只會撅著屁股幹活兒,全沒了社火中的威風模樣,問起話來,有一說一,決不由一扯到二;老史又笑了。楊摩西與老史有一說一,不扯廢話,並不是像對縣政府的差人一樣,說話辦事都留著心,而是因為老史是縣長,又不苟言笑,見了老史,有些害怕,沒說話身子先哆嗦,哪裡敢再囉嗦?這點差別,倒被老史忽略了。一天老史又踱到後花園,站在美人蕉前,看楊摩西弓著身子鋤地。看了半天,突然問:

“摩西,你整天種菜,腦子裡都想些啥?”

這也是楊摩西怵老史的地方,問起話來,話題都是突如其來;他所問的,都是你事先沒想到的。楊摩西站直身子,愣在那裡想了半天,答:

“沒想啥。”

老史:

“你不說實話,人在幹東的時候,都在想西。”

楊摩西又愣住想,想了半天,突然想起什麼:

“有時候會想起羅長禮。”

接著將喊喪的羅長禮的底細,本是一個賣醋的,最會喊喪,如何嗓門大,如何會調停場面,一五一十,來龍去脈,跟老史講了;在世上活了二十來年,他最喜歡那一喊。老史聽後,倒愣在那裡。愣不是愣羅長禮,而是愣楊摩西;一個種菜的,原來也喜歡世界上一喊;加上楊摩西在社火裡扮閻羅,閻羅喜歡一喊喪的,二者都跟死人打交道,一前一後,交接倒也方便;愣過,又搖頭一笑。

但四月十六這天,出了一件事,讓老史改變了對楊摩西的看法。老史當縣長的時候,室內還沒廁所,縣長夜裡撒尿,照樣得用夜壺。老史平日不苟言笑;不苟言笑的人,一般背地裡都有些好色。老史也不例外。一個人好色不算啥大毛病,但老史的好色,又與眾不同:他不好女色,單好男色。好男色也沒什麼,問題是他不好生活中的男色,單好戲中的男色。老史愛看戲,原因也在這裡。看著是去看戲,戲也看,主要是看戲中的男旦。老史當縣長的時候,戲中的女角,大部分還是俊俏的男生裝扮。老史打小生長在南方,不喜五大三粗的北方男人;北方男人扮起女角,舉手投足,挾肩提胯,馬上會露出馬腳,故不喜河南梆子等北方戲;年輕時在蘇州上過學,中意小巧玲瓏的蘇州男旦,於是把錫劇千里迢迢引到延津;南方也有諸多劇種,只是錫劇中的男旦,扮相比閩劇越劇等,更加像女人罷了。不是女人,勝似女人。從蘇州引來的錫劇班子,當家的男旦叫蘇小寶,十七歲一孩子,長得玲瓏剔透,戲臺上風情萬種,卸了裝又不苟言笑,又對老史的心思,故在錫劇班子中,引的是這一班而不是另一班。天天到戲院也就是老詹的教堂去看錫劇,也就為看個蘇小寶。去年年底,老史不看錫劇看社火,不是因為看錫劇看厭了,恰恰是因為蘇小寶在蘇州的老舅死了,蘇小寶趕回蘇州奔喪,老史覺得戲臺上一下空了,這才抽身出來,看萬民舞社火。老史不看社火,還發現不了楊摩西;楊摩西能進縣政府,以為該感謝社火,其實應該感謝錫劇中這位男旦蘇小寶;接著應該感謝蘇小寶的老舅,死的是個時候。蘇小寶奔喪回來,老史又接著看錫劇。除了看戲,戲後,老史還把蘇小寶叫到縣政府他的住處,兩人一待一夜。縣長和一個男旦來往,看上去有些不雅,但這裡不涉及救國救民,頂多又像當年另一位縣長老胡愛做木匠活一樣,是一種個人嗜好,所以從省長老徐到專員老耿,聽後也是一笑。大家或許以為老史和蘇小寶幹了什麼,其實老史和蘇小寶一夜待下來,並不上床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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