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配一個匪婆子嗎?”
歐陽瞪他一眼:“不會。”他知道四道風並非好色,那只是一種小市民獨有的好奇和無賴。
“你們會瞞著匪婆子往這裡頭藏私房錢嗎?”
歐陽終於認真地看著四道風,答非所問:“謝謝。有你在就還不壞,你不說話的時候就更好上加好,”他掃視這廢墟般的房間,“有你在,我都不覺得這有多糟。”
“什麼意思?”
趁著四道風思考的時間,歐陽最後一次看了看這個家,他把那個水杯揣進懷裡,開始爬那小氣窗。四道風也跟著爬了出去。
兩輛黃包車就停在巷子裡,歐陽和四道風從牆上跳下來。四道風忽然低吼了一聲,把歐陽按在車上:“你剛才繞著彎罵人對不對?”
“對了。”
四道風很想揍人,可對著一個沒打算還手的人他揍不下去,只好放開:“我先告你,再陰我,我去掙一千大洋,還陰我,我就掙五百大洋。”
“你不會的。”
四道風狠巴巴地看著歐陽:“我會的!”
“昨天咱都看見了彼此的德行,你說過你是四道風,你這樣的人不會在乎一千或者五百大洋。”
四道風顯然把這當做一種讚美:“你這種狠角都不在乎死活?不過我還是會的!”
“得了吧,你是四道風,黑道巨擘沙門會大阿爺沙觀止的侄子,不服管束到你叔父的話都不聽。你打小是沽寧街頭吃百家飯長大的苦孩子,你叔父是你唯一的親人,打外邊闖蕩回來教了你一身武藝,學藝沒完你就拉了三個兄弟反出沙門。四道風是你的名也是你們哥四個對外的稱呼,你們跟除了沙門會的所有幫會作對,這兩月你們已經打得全沽寧幫會不敢跟黃包車要保護費,你是不服管束的無產者,生下來就為跟規矩作對……”
四道風目瞪口呆,摸了摸身後的車坐了下來,不是誰都有機會碰上一個生人如此瞭解自己。
歐陽看著四道風的表情說:“這樣的人會去跟官府要賞錢?殺了我也不信。”
“你怎麼知道……知道我是我叔父的侄子?”
歐陽苦笑:“你真該把手上那張通緝令看完,我是共黨的情報員,一窮二白,什麼都沒有……沒有朋友,沒有同志,”他拍拍腦袋,“只有這個和這裡邊的情報。”
“老子不認字,怎麼著吧?”
“不怎麼著。”歐陽苦笑著搖搖頭,坐在車把上。看著空寂的長街,他看上去落寞而疲倦。
歐陽整個身子都在顫抖。未愈的傷口不會讓他痛成這樣,他又在頭痛了,他把水倒進那隻杯子裡,杯子弄翻了,水濺了一身,他又重新倒了一杯。他拿著那杯水回到自己的角落時,杯裡已只剩半杯水,正席地大碗酒大塊肉的幾人停下來奇怪地看著他。
“赤匪,你怎麼啦?”四道風的口氣很粗野,帶有點挑釁。
“頭……有點痛。”
四道風笑了:“你們看他那小娘養的樣兒!狠角,就是細皮嫩肉,沒吃過苦,不知道啥叫吃苦!”
歐陽點點頭,坐在燈光照不到的角落,往嘴裡填了塊幹餑,喝水。他空著的一隻手已經在地皮上摳出了個坑。
“再不吃真不等你啦!”
歐陽掃一眼他們正吃的玩意,除了肉沒有別的。
“太油膩,我不能吃葷腥。”
“人參燕窩不油膩吧?二的,去給他燉個十全大補湯!”
歐陽淡淡地笑了笑。
皮小爪有些歉意地解釋:“老四其實就是想說你別光吃餑,他這人就這樣。”
“我管他吃糠吃屎?赤匪,你想吃好的也不是沒有,好好跟著我,給我做軍師,人參燕窩都給你上。”
古爍神情古怪地看四道風一眼,四道風把他推得仰在地上。
歐陽愣住:“軍師?在下對你有什麼用嗎?”
“打日本。”四道風乾脆地說。
“打什麼?”
“殺鬼子。”四道風手上戲法似的多了兩支槍,他把它們拍在歐陽面前,“看見沒?”
“毛瑟1909,我不知道你愛叫它自來得、盒子炮、二十響還是快慢機。你這對是天津造,出廠一百二,後來改裝過,我估計你愛拿它當機關槍使。”
四道風又樂得推身邊的人:“瞧見沒?他懂槍!他是個狠角,陰壞,鬼腦子又好使,就這麼定啦!”
“老四……”古爍繃著臉,他顯然對四道風的這個決定有些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