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州商會的月會,並未能達成共識。
大商賈和世家們在以何種名義賑災上,產生了分歧。
訊息由江老爺子傳回來,吳楚洵那張貴氣的臉上滿是寒意。
這就是大啟的世家和商人。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這是人的天性,本無可厚非。
但如今,當務之急是挽救那些飢餓的百姓,這些世家大族的作為就讓人作惡。
吳楚洵冷冷地道:“既然大家都同意捐,那就直接按人頭分攤,商戶們各自將錢交給官府,每戶都以自家的名義,誰也別爭了。”
大廳裡,除了江老爺和吳楚洵,江老爺四個兒子和十二個孫子也在旁邊仔細聆聽。
江家能經營著江南偌大的產業,自然對子孫們的培養格外重視。
吳楚洵的大舅舅江春,早年就接手的江家大半生意,他的話,在江家中也相當有份量。
江家背靠吳相,於生意上,是南州唯一能與世家大族抗衡的存在。
他與盧氏族人打過數次交道,自然清楚他們的處事風格。
他嘲諷道:“世家重名,朝廷抑制世家子弟入官,那揚名便是他們留存的唯一機會,興教辦學,無一不是為了揚名,盧氏怎會放過眼下這樣好的機會?”
吳楚洵是無法理解世家對名聲的執念。
他搖頭,又問:“那商會為什麼也不同意,就算讓盧氏擔了這名義又如何?總歸是朝廷要求出錢的,他們難道敢不捐?”
“噗嗤!”
江家年輕一輩的子弟們都忍不住笑出聲。
吳楚洵一頭霧水。
江文康見狀,笑著湊近吳楚洵,為他解釋。
原來南州商貿之所以如此發達,除了是大啟唯一以州設省,共設巡撫和知州職的城市外,還有兩大原因。
一是盧氏的影響力。
他們以南州為根基,科教興學,大啟的舉子中,有大半都出自盧氏的書院。
二則南州商會的團結。
南州商人通力合作,透過商會快速建立人脈網,與全國商戶合作,共享資訊資源。
特別是後者,商戶一旦加入商會,就如同有了堅實的後盾。
商會不僅保護他們免受惡意競爭的侵害,更能讓他們獲得更多的利潤。
故而,南州商會勢力強勁,是連當地官府也不敢輕易得罪的存在。
吳楚洵目光微凝,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商會與世家的關係,既是合作也是競爭。若是以南州商會的名義捐款,實際上也是提升商會聲望的機會,對吧?”
他苦笑一聲,心中清楚,兩方博弈,說到底,一切仍是為了名聲,為了利益。
江文康樂呵呵地拍拍他肩膀,讚許道:“表弟果然聰明,一點就通。”
然而,南州府不能一直這樣僵持 。
朝廷連發公函,催促各地賑災,顯然國庫已經捉襟見肘。
聯想到邊境今年重建的衛所,大量的募兵,吳楚洵猜測,國庫的大部分錢糧都已用於支援邊軍。
他腦海中再次浮現出那些流離失所的流民景象,心中不禁擔憂。
若任由流民問題繼續惡化,後果將不堪設想。
當天下午,江家收到了盧氏的帖子,帖子是給吳楚洵的,落款蓋的盧琰的私章。
看來盧琰已經重新查出了吳楚洵身份。
清江別院。
盧琰再次見到了吳楚洵,重新審視著眼前的這個男人。
並不是多麼惹眼的打扮,但周身透著貴氣,彷彿天上的明日,自帶耀眼的光芒。
這樣的人,怎麼會是破落戶呢?
他商會結束後,便著人去找吳楚洵。
誰知下人卻回報,見江家下人稱呼吳楚洵為表少爺,話語中異常敬畏。
聯絡到江老爺子帶來的訊息,他著人重新去查,果然查出了吳楚洵的身份。
追究起當日的調查,原是江家那兩個旁支子弟嫉妒吳楚洵,自行惡意的編排。
盧琰一頓惱怒。
他自然不會讓兩人好過,讓人把那兩人好好教訓了一通。
“吳大公子!”
盧琰站在院中小亭裡,眉目冷然地開口:“這般捉弄我,難道是你們京城貴公子的惡樂趣?”
“盧公子!”
吳楚洵撩起衣襬,抬腳上了涼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