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第一次真心實意地喊出師叔這兩個字。
大長老抖了抖韁繩,亦衝他一笑,“保重。”
舊日恩怨,盡在這一笑中消散。
轉眼便到了武林大會開場的日子。
這一日,正趕上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飛雪如瓊,窸窸窣窣地從夜半就下個不止,直到天亮方停。開門時,只見入眼潔白,素瓦白牆,路上也已覆了一層厚厚的雪。
靄靄煙華將平南城籠罩在一片清冷之中,隨著城角的一聲鐘響,又很快散去,變得熱鬧起來。
飛雲館的眾人出了門,只見客棧門口已備好了馬,在雪上踏出道道馬蹄的痕跡。
凌孤月一襲紅衣立在雪中,硃砂灼灼,眉宇清雋。正為小仇挑馬,忽聽身後有人叫他,便回首看去。
沈落披了件黑色的大氅,衣領與袖口處繡著金邊,玉冠束髮,劍眉入鬢,面容削瘦。見他走了過來,遞給凌孤月一個東西,“師兄,這個你拿著。”
經過三大長老一事,凌孤月也有心想緩和一下兩人之間的關係,便接過來問道:“這是什麼?”
沈落道:“這是暖手爐,昨日看到街上有人賣這個,便買了一隻回來。今日天冷,師兄拿著吧。”
凌孤月掂了掂那隻小巧的銅爐,裡面還盛著新鮮的炭火,烘得手心暖融融的,搖頭道:“我不怕冷的。”
見沈落露出微微失望的表情,凌孤月又道:“不過今天確實很冷,我還是拿著吧。”
沈落點點頭,露出了一抹連自己都未察覺的笑意。
待各自上了馬,凌孤月看了眾人幾眼,林珏裹著厚厚的狐裘,仍是嘴唇發白,不知是不是凍的。範詩遙一身男裝,面上覆紗,旁人一時也難看穿她的身份。何所思端坐馬上,神色淡然。小仇則是晃晃悠悠地架馬來到青竹身邊,催促道:“青竹哥哥,我們什麼時候出發啊?”
青竹皺眉道:“你叫凌師叔師兄,怎麼又叫我哥哥?這不是亂了輩分了嗎?”
小仇腆著臉笑道:“我比你小了幾歲,難不成你要叫我師叔嗎?”
青竹一想到突如其來冒出個這麼大點的師叔,又拿他跟凌孤月一比較,下意識地搖頭,“隨你怎麼叫吧!”反正掌門也不管……
正這麼想著,青竹抬頭,只見沈落頷首示意,方揮手道:“出發!”
小仇眉開眼笑地又擠回凌孤月的身邊,“師兄,我們去佛心門嘍!”
凌孤月微笑著看了他一眼,心中也隱隱生出幾分期待。
幾人當先,身後跟著眾多白衣弟子,皆是意氣風發的少年,腰間長劍,輕衣肥馬,浩浩蕩蕩地往城郊趕去。
馬蹄踩過雪泥,帶起陣陣碎屑,兩邊的路人見到這陣勢紛紛讓出一條路來。
有人歆羨地望著他們打馬而過,對身旁的同伴道:“有朝一日我也要拜在名門之下,穿錦衣,配寶劍,身邊還要有美人相伴,如此方不枉來這世間一遭!”
同伴只是笑他,“李老三啊李老三,你可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就你這三腳貓的功夫,到了屏川頂多給人家當個劈柴的門童……”
李老三被說的面紅耳赤,“當門童我也甘願!”
一路上皆是人,或是和他們一樣騎馬的,或是走路的,或是乘著華麗的輦車的。這股人潮從城南涌到城北,一直到郊外的佛心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