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搖頭沉默。
“好吧,那就有勞師弟。”凌孤月無奈地從水中站起,細白的長腿跨出木桶沿,帶出細碎的水珠與溼氣,在沈落身前站定。
沈落看著他光滑的肌膚上溼漉漉的水光,一言不發地拿起棉巾替他擦乾身體,又動作輕柔地為他披上衣服。
凌孤月張開手臂,順從地任他從背後為自己整理腰帶。
倘若有第三人在場,定會覺得那姿勢過於親密,兩人雙臂交纏,就像是在耳鬢廝磨一般。
凌孤月見沈落繫個衣帶繫了半天,微微側過臉問道:“好了沒?”
沈落一陣心晃神移,此刻,兩人相距不過兩寸,凌孤月的臉就在他眼前,近得連他眼睛上的每一根睫毛都能輕易地數清,還能聞到自他肌膚傳來的若有若無的花香。
“還是我來吧……”凌孤月嘴唇微動。
沈落很快回過神來,手上動作加快,“好了。”
兩人到桌邊坐下,凌孤月為他倒了杯水,“到底怎麼回事?”
沈落沉思片刻道:“又有人出事了。”
“這次是誰?”
沈落指尖輕點桌面,“大長老的小弟子,連一。”
凌孤月一怔,“連一師侄?”
沈落道:“你離開的第二天,他的屍體被人在屏川山腳找到。”
凌孤月突然想起那天為他送行的小童,圓圓的臉上稚氣未脫,總是把師叔兩個字掛在嘴邊,還問自己什麼時候回來。
那時候他是怎麼回的?
很快。
他記得自己這樣說。只是還沒等到他回去,連一就死了。
“兇手到底是誰?”凌孤月直視沈落問道。
然而沈落只是別開目光,看著屏風上眉如遠黛的仕女圖,輕聲道:“沒有查到。”
凌孤月有些失望,他將杯子輕輕往前推去,在水中看到了沈落的倒影,面龐冷硬,微帶倦色,隱約能看到小時候的一絲影子。“沒事,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的。”
“還有一件事……”沈落難得地吞吞吐吐起來。
“什麼?”
“來此地之前,我無意中發現……”沈落似是有些猶豫。
“怎麼了?”凌孤月見他神色不似平常,不由得也嚴肅起來。
“我發現,二長老和三長老或許與師父的失蹤有關。”
提到古化松,凌孤月心裡一沉,“這個‘有關’是什麼意思?”
沈落指尖敲在桌上,發出嘀嘀嗒嗒的響聲,“前幾日的夜裡,我從天玄峰下經過,忽然聽到有人交談的聲音,就隱在一邊聽了一會……”
六日前,天玄峰山腳,草木陰陰,夜靜山空。
沈落聽到不遠處傳來人語,似有所感,便轉身隱在樹後。
不多時,兩道熟悉的人影便自月光下從那條上山的小道深處走來。
只聽笑聲粲粲,三長老森森道:“都過了這麼多年了,古化松就算沒有死,想必也已經被魔功反噬,你說他又何須擔心?”
二長老拈了拈那根編的整齊的鬍子,搖頭道:“不一定,誰知他會不會找個地方躲起來養傷呢?”
三長老嘖了一聲,又道:“當年我們聯手才勉強與他打成了平手,出手時都是拼盡全力,不留餘地,最後落得兩敗俱傷,為此我們休養了數年才算痊癒……他受了如此嚴重的傷,若沒有療養聖品天殊草,不可能再活過十日。”
二長老挑眉道:“你說會不會有人暗中救他?”
三長老沉吟片刻,嗓中發出葛葛之聲,“我看沈落不像是知情之人,他若知曉,我們也不會好過,倒是那凌孤月,總覺得他隱約知道些什麼,我們還是要小心吶……”
兩人漸行漸遠,沈落看到他們的背影淹沒在沉沉夜色中,最終消失不見,他抬首看了看天,不知從何處已飄來了一片烏雲,遮天蔽月,似要籠罩住整個屏川。
沈落道:“我就聽到這些,他們便往山上去了,為了不打草驚蛇,我不好跟上去。”
凌孤月心中早已掀起驚濤駭浪,“難道師父……”他突然想起古化松那張慈愛的臉,在梨花樹下,在屏翳峰前……他總是對師弟要求嚴格,對自己卻一再寬容,可自從五年前,他卻留下一紙傳位書,便杳然沒了音信。眾人猜測他是退出江湖下山遊山玩水去了。一晃數年,就在他們快要淡忘此事的時候,這個訊息又將過去的記憶重新喚醒。
沈落搖頭,“尚不清楚事情的真相,還需繼續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