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杯燒酒下肚,大漢的眼神有點迷糊,張口道:“樂老弟,這驛站雖然破,但這店家的酒確實釀得不錯,比起我們店裡的三十年陳釀女兒紅竟也差不了多少!來來來,你也來嚐嚐,我給你滿上!”
凌孤月忙推辭,“不用了,在下不會喝酒。”
“哎!男人不喝酒跟那花樓唱小曲的姑娘有什麼不同!兄弟我提醒你一句,咱們男人就要有男人該有的樣子,不要整天塗脂抹粉的,跟兔兒爺似的。”說著大漢斜瞥了他一眼。
凌孤月苦笑一聲,自覺幾分委屈,在河裡泡了半天,什麼香粉還能留的下來?
大漢不由分說給他倒了一碗酒,“幹了!”
凌孤月只好與他碰杯,放在嘴邊輕輕抿了一口,初嚥下去,如烈火燒心,後來倒覺得有幾分說不出的暢快,推杯換盞間,不覺已將那碗燒酒飲下大半。
大漢眉開眼笑道:“這就對了!”
待到酒足飯飽,凌孤月已是微醺,紅著臉說了許多醉話,一會說自己師出名門,一會又說自己是武林大俠。
眾人只當他不勝酒力說胡話,拉著他一起到大通鋪裡休息。
凌孤月見房間內只有一張佔了半間屋子的土炕,也不介意,找了個角落抱著流光劍,合衣臥倒,不一會兒就睡去。
睡到半夜,悶熱難耐,凌孤月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正準備喚小童問是怎麼回事,轉身一看,身邊睡著好幾個打著呼嚕的男人,這才想起來自己正在屏川驛的大通鋪裡。只好仰面合上眼,怎奈鼾聲如雷,加之窗外風雨不止,樹影婆娑,嗚咽作響,怎麼也睡不著。
凌孤月在炕上翻來覆去,半晌,好似聽到隱隱約約的哭聲。
那聲音如同嬰兒啼哭不止,又像狐鬼悲鳴,尖細如絲,斷斷續續,伴著雨打門窗的蕭索,令人心驚肉跳。
凌孤月此刻全無睡意,心頭湧上一股好奇,心道:這荒郊野嶺,莫非有鬼?藉著三分酒意,也不害怕,當即套上靴子,推開老舊的木門,尋著那時隱時現的哭聲而去。
☆、
凌孤月剛一出門,立在簷下,只見屋外雨未止歇,一陣冷雨挾風灌入衣襟,頓時酒醒。
此時夜色正稠,黑影幢幢,不見有何異常。側耳靜聽,只有草木簌簌,哪還有哭聲?
正笑自己多疑,準備回房,只聽幾聲細細的聲響自驛站後院傳來。
“嚶……”
凌孤月當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抱緊流光劍,足下踩著泥濘的黃土,朝後院走去。
後院黑咕隆咚,只能看到一間間房屋如同墨色的巨獸,蟄伏在這片風雨林中,不知何時會突然睡醒,施展巨口吞吐眾人。
一路摸索,那哭聲時斷時續,不過可以確定是來自某間房舍之中。
凌孤月運氣抬足,走到那間屋子的窗前,並未驚動裡面的人。
“翠袖啼紅紫玉缺,雨打門牆,淚眼傷別……”
屋內並未亮燈火,透過木格窗傳來少女的唱唸聲,唱的是前朝舊曲《賣兒怨》,嗓音細細,滿是哭腔,說不出的悲切。
“一怨爺孃心似鐵,從今恩義兩決絕。問奴歸處,門前柳,庭外花,井邊月……”
凌孤月在窗下站了半晌,聽她唱完了一曲又抽抽搭搭個不停,且哭聲越來越大,沒個消停。正欲扣窗,忽見前方現出一抹光球,幽幽懸懸,浮在半空中搖擺不定,冒著雨絲向凌孤月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