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孤月道:“未曾去過。”
“公子可知嶺南的現況?”
凌孤月道:“聽說那裡仍是藩王割據之地,戰伐不斷。”
嫻花苦笑道:“我從十三歲開始流落他鄉,雙親皆病死在途中,印象最深的便是小時候阿孃做的糖桂花。嶺南的桂花粒粒飽滿香甜,做出來的糕點也分外好吃,今日見公子收到了家中寄來的糖桂花,一時想到了死去的爹孃,提出了唐突的請求,還請公子不要怪嫻花。”
凌孤月道:“哪裡,倒是我有些不近人情了。”
嫻花捧著那包糖桂花,拆開嚐了一口道:“沒想到金陵的糖桂花也這般香甜,原來天底下所有的桂花都是一個味……”她嘆了口氣。
凌孤月道:“也不盡然,要不別人為何總說家鄉的月亮分外圓?你仔細嚐嚐,肯定是嶺南的糖桂花要好吃些。”
嫻花又咬了一口,轉笑道:“公子說的是,要說桂花,哪裡的都是一樣的,至於糕點的做法,翻來覆去總歸也就那幾種,只是做糕點的人不同罷了。金陵糕點鋪子的掌櫃,與我們無親無故,我們用錢買他的東西,吃的也就是個味道。而親人做的,則是包含著千萬般關心與愛護,吃的是他們的心意,這兩者確實有很大的不同。”
凌孤月聽她說了一大串,只當她的難過都消散了,這才點點頭。
兩人來到綠鳶的院子,凌孤月知道她喜愛紅藥,沒想到她的院子裡更是種滿了紅藥,除了中間一條僅供一人通行的小徑,幾乎再沒有立足之地。
嫻花道:“綠鳶就是這樣,永遠只喜歡這一種花。以前我還以為她是因為白石道人的那句‘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為誰生’才對此花情有獨鍾,後來有一次,她無意間提到在她家中遍植此花,才知道她也是個念家的人。”
提到綠鳶,凌孤月又想到了她曾說的紅藥的別名,便問道:“她又是為什麼才來到疏影樓的呢?”
嫻花搖頭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她向來寡言,在樓中沒什麼聊得來的朋友,也就我有時會來看看她,她也只是笑笑,並不曾聊什麼閒話。”
凌孤月四顧一番這座小院,見院中除了碩大鮮紅的花朵外,倒也十分整潔,綠鳶的房門緊閉,門口的木架子上擺著種植花草的工具。
嫻花將魚食盒放在木架子上,轉身道:“緋衣公子,我們走吧。”
凌孤月點點頭,與她一起走出紅藥院落,邊走邊問:“這後園中只有綠鳶姑娘一人住著?”
嫻花道:“後園中有三人,樓主住在清雨軒,綠鳶住在此處,還有三爺,三爺住在東邊的小院裡。”
凌孤月目光微動,佯裝疑惑道:“聽你們天天喊三爺,三爺到底是什麼人?”
嫻花道:“三爺是老樓主的管家,老樓主過世後是他把樓主養大的。”
“哦……”凌孤月點點頭,“怪不得你們對他這般尊敬。”
嫻花笑道:“也不光是因為這層關係,據說當年三爺跟老樓主走江湖的時候,兩人便親如兄弟,江湖人稱‘鴻影雙俠’,疏影樓的建立也有三爺的一份功勞。說起來,三爺也有資格算得上是疏影樓的半個主人。”
凌孤月突然頓住腳步,呆呆問道:“三爺跟你們老樓主走江湖?”
嫻花疑惑地看著他,道:“是啊,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我也是聽別人說的,我來的時候三爺就在這裡了。”
凌孤月道:“那……這二十多年來三爺一直都待在疏影樓?”
嫻花笑道:“三爺曾離開過五六年,那幾年誰也不知道他做什麼去了,只是回來的時候嗓子突然壞了,還是樓主四處尋求名醫,找到了神醫方予疇才算為他治好。”
凌孤月抿了抿唇,心中五味陳雜,“啊……是這樣。”
嫻花見他有些失神,自覺說錯了什麼話,也不敢再聊下去,低下頭悶聲走起路來。
凌孤月只覺步履沉重,沉聲道:“我想在後園中走走,姑娘先去忙吧。”
嫻花應了一聲,不太放心地看了他一眼才回頭走了。
凌孤月在花間的石凳上坐下,心中想著葛三叔前些日子對自己說的話,暗道:難不成他又在騙我?葛三叔明明一直都是疏影樓的人,他為何要隱藏身份到屏川去?所以後來是因為被人識破了身份才一走了之?那麼說來……他自始自終都在說謊。
凌孤月看向不遠處,目光中滿是沮喪,搖頭道:“還說什麼為我好,都是假的。”
就在此時,一道黑影自紅藥叢中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