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月閣修建的時候她還沒入宮,安無憂曾給她看過圖紙,她勉強還記得路。其實她只比安無憂小一歲,安無憂腿沒廢以前,對她很好,會像其他正常人家的兄長一樣教她識字唸書,溫溫軟軟的喊她一聲阿裳。家中長輩大多早亡,她自懂事以後便被太后姑母教導要疼愛家中弟妹,便主動替安無憂分擔起家中的擔子,只是她沒想到安無憂後來會變成那樣,更沒想到安家先輩與先帝曾有過驚心動魄的權謀角逐。她勸過安無憂放下,但雙腿被廢,蝕骨之痛叫他無法釋懷。安若裳邊想邊往前走著,腳下忽的發出一聲脆響,低頭一看,她駭然後退,險些尖叫出聲,她踩到了一句屍骨,不知是什麼時候死在這裡的,屍身已腐,只從破破爛爛的衣服可以勉強看出是一個女子。安若裳拍拍胸口,驚魂未定,衝那屍骨拜了拜,繼續往前走,不過不敢再胡思亂想,只冷靜下來專注看路,以免再踩到別人的屍體驚擾了亡魂。攬月閣和昭安樓隔著好幾條街的距離,她在地道里走了許久,眼看油燈快滅了,她不得不伸手護住搖曳虛弱的火苗。心中正緊張,眼前寒光忽的一閃,安若裳嚇得向後跌倒,嘴裡連忙用胡語喊了一聲:&ldo;是我!&rdo;聲音落下,一把錚亮的彎刀幾乎貼著她的面頰插進地面,與碎石摩擦發出的聲響激得她頭皮發麻。&ldo;你怎麼來了?&rdo;赤河低沉的說著胡語,並未急著收回刀,顯示他對她的疑慮並沒有打消,安若裳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掀眸迎上他的目光:&ldo;王上擔心你們說服不了他,讓我來幫你們。&rdo;她的胡語是自己一點點自學的,口音帶著自己獨有的溫軟,與胡人女子截然不同,起初每次開口都會被胡人女子嘲笑,後來說得熟練一些,很多胡人男子能聽懂她說話以後,便喜歡上了她的聲音,好多胡人女子又開始偷摸著學她。赤河是忽韃的貼身影衛,並不在這次使臣團的名單之中,入京以後,他更是隱匿起來失了蹤跡。安若裳現在的形象很狼狽,她沒了外袍,嚇得坐在地上,臉上還殘留著恐懼,在赤河面前弱得像只小兔子。這樣的人,很容易讓人失去警覺性。赤河微微眯眼,戒備的打量了她好一會兒才終於抽回了刀,安若裳連忙爬起來跟在他身後。昭安樓之前被炸過,地面建築雖然重建了,但地道卻還有很多沒有修復,只剩下一間密室還完善儲存著,不過赤河他們沒住在密室,只是在密室囤了一些糧食。安若裳跟著赤河從地道出去,看見外面還守了兩個人,兩人皆是遠昭國人打扮,應該是安家當初培養的人。&ldo;怎麼多了個女人?&rdo;其中一個人問,語氣不大好,畢竟現在乾的是隨時會掉腦袋的事,他們自然也不會隨意相信人。赤河這人性子極冷又孤傲,根本不屑和他們解釋,只橫了他們一眼,示意他們不要多問,安若裳卻不能不管,從地道爬出來以後用遠昭國語低聲開口:&ldo;我是奉王上之命來的。&rdo;這兩人微微瞪大眼睛,似乎沒想到安若裳竟然把遠昭國語說得這麼溜。赤河沒再理他們,徑直把安若裳帶上樓,上樓的時候,安若裳迅速把周圍都打量了一遍,發現這裡至少有將近二十個人把守著。到了二樓仁字號雅間,赤河把門推開,安若裳看見屋裡還守著兩個人,趙寒灼就躺在地上,人事不知。&ldo;他怎麼了?&rdo;安若裳用胡語問。她學會胡語以後,忽韃便開始讓她交其他人說遠昭國語,連忽韃自己都在學,赤河自然也聽得懂遠昭國語,但他從不肯說,骨子裡對遠昭的一切十分敵視,所以安若裳一直都用胡語和他交流。&ldo;他不聽話!&rdo;赤河只冷冷的說了一句,他做事向來簡單粗暴,趙寒灼不肯乖乖被擄劫,若是引來官兵暴露行蹤十分不利,他便直接把人劈暈。安若裳暗暗鬆了口氣,隨即沉下臉,嚴肅的看著赤河:&ldo;王上讓你帶他來,可不是叫你打暈他讓他睡覺的!&rdo;赤河自知理虧,微微偏開頭不說話,安若裳走到趙寒灼面前蹲下,指尖在他脖頸處感受了下脈動,然後取下頭上的髮釵抓起他的手在他虎口紮了一下。&ldo;唔!&rdo;趙寒灼被扎得醒過來,安若裳立刻將釵子抵在趙寒灼脖子上,同時捂住他的唇低聲警告:&ldo;趙大人,不要說話,不然我就不客氣了!&rdo;趙寒灼一開始並未完全清醒過來,只覺得後頸痛得厲害,待聽清安若裳的聲音以後,立刻想起自己被劫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