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後半夜,林月霜房間的燭火還是燃著,她坐在床上,屋裡被砸得一片狼藉,仍是餘怒未消。憑什麼?那個叫蘇梨的女人憑什麼這麼得意?她到底有哪點好??林月霜不滿,喬青絲頂著奶孃的皮囊站在門口一言不發,林月霜看得氣堵,隨手抓起一個瓷瓶砸到喬青絲頭上。&ldo;你這個沒用的老東西!廢物!&rdo;她罵,看見喬青絲的額頭被砸出一個血洞,心裡陡然升起一抹扭曲的快感。她並沒有意識到房間裡有一股非常淺淡的異香,也沒注意到外面房簷上掛了一串風鈴,有夜風拂過,風鈴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叮鈴噹啷,非常好聽,叫人的神經不自覺放鬆下來。&ldo;小姐想殺淮陽王,還想嫁給逍遙侯,這是兩件非常難的事,奴婢做不到也是正常的。&rdo;喬青絲輕聲說,不知為何,她的聲音變得縹緲起來,像是從遙遠的虛空傳來,林月霜感覺自己的腦子慢慢變得像一團漿糊,無法思考,視線也變得模糊一片。&ldo;我不要嫁給他!殺了他!&rdo;林月霜說,視線裡突然變得一片嫣紅,身體也在不停地搖晃,像是坐船。怎麼回事?她驚詫,低頭看見自己手裡拿著一個蘋果。她在嫁人!她反應過來,想要尖叫想要反抗,卻動彈不得,也發不出任何聲音,她像是一個旁觀者,被束縛在了這個詭異的時空裡。沒過多久,花轎停下,有人扶著她出去,然後是拜天地。周圍有很多人賀喜,林月霜卻只覺得後背發涼,因為她聽見了淮陽王的名號,這是她前世和淮陽王的婚禮!不!她已經重生了,這些事都不該發生的!林月霜在心裡吶喊,人被送入了洞房,畫面一轉,是奶孃幫她摘下蓋頭,說明日要趕路,淮陽王體恤她,讓她早些休息。她張狂冷笑,體恤?哪有新郎體恤到連蓋頭都不替新娘子揭的?這事傳出去,全京城的人會怎麼看她?她氣得砸東西,奶孃勸慰她要忍,畢竟淮陽王妃這個位置,是她費了多少心力才謀奪來的,可不能到現在功虧一簣。婚禮是在京城辦的,陛下親自主婚,倒是風頭鼎盛,一時無兩。婚禮第二日便啟程回雲州,一路上舟車勞頓,她的新婚夫君卻對她一句關懷都沒有。雲州的淮陽王府很大,大到林月霜根本看不到楚凌熙。他不喝酒不逛花樓,是君子中的君子,可他總是疏離冷漠,讓人難以靠近,他不行房中之事,像誤落凡塵的仙人,半點不沾人間煙火。娶了妻子卻碰都不碰一下,這是什麼毛病?大半年後,林月霜讓奶孃去花樓買了藥,下在楚凌熙的茶中。他很快面色緋紅,而她穿著薄紗緩步而去。他到底是俊美的,她想與他歡好,為他生兒育女,然而在神智不清的情況下,他還是推開了她,她跌坐在地上,被他指著罵了一句不知廉恥。她突然笑出聲來,笑著笑著就哭了。她謀劃算計那麼多就是為了這樣的生活嗎?他有哪裡好,竟讓她背棄良知盜用別人的名義才換來與他同床共枕的名號?楚凌熙清醒之後將她喚入書房,問她是想要修書還是想要和離,他總是思慮周到,被算計以後也還留有餘地想保全她的面子。她哭著認錯,服軟,說自己獨守空房也很難受,他果然心軟愧疚,又退了一步,稱可以不和離,但也不會與她同房,她若是遇到心儀之人,可告訴他,他會與她和離,再給她準備一份豐厚的嫁妝。多可笑,這世上竟有男子希望自己的妻子二嫁,還要親手替她準備嫁妝。自那以後,她不再往楚凌熙跟前湊,她試著與別的男子交往,楚凌熙也的確全部視而不見,於是她的膽子大起來,一開始只是刻意打扮得光鮮亮麗的出門,沒多久便有登徒子找來要與她幽會,她接受著人家的好意,然後又以淮陽王妃的名號壓著,不許別人冒犯。後來有個登徒子被惹惱了強要了她,她盯著那落紅卻又覺得異常爽快,於是後來越來越放縱,她甚至成了清倌的常客。雲州城好多人都知道,表面上矜持高貴的淮陽王妃,私下其實行為放蕩,而謙謙如玉的淮陽王頭上其實頂著一片大草原。那些人在暗中嘲諷笑話淮陽王是個喜歡戴綠帽的傻子,她便也跟著笑,好像這樣就報復到那個男人了,卻又像是她自己編排的一場笑話,那個人對她其實沒有絲毫在意。她笑話著別人,卻又分明是在笑話自己。若是一直這樣過下去,也許她也不過是個笑話,可後來發生的事,將她碾入了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