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終於開口：&ldo;死了？&rdo;只有最簡短的兩個字，聽不出喜怒。為了以防萬一，蘇梨伸手探了探蘇挽月的鼻息回答：&ldo;嗯。&rdo;&ldo;蘇貴妃產後元氣大傷，重病纏身近一年，於今日病逝，其子楚慎先天不足，身體孱弱，即日起送出宮療養，待病癒之後再送回宮中。&rdo;他一字一句的說，這些話是他早就想好了的，說完，有宮人進來開啟鐵鏈，用草蓆將蘇挽月裹了抬出瀲辰殿。至此，瀲辰殿終於人去樓空，再不復當年。楚凌昭在瀲辰殿殿門口站了足有一刻鐘的時間，沒有人知道他在那一刻鐘裡想了什麼。一刻鐘後，他偏頭對蘇梨說：&ldo;走吧。&rdo;蘇梨提步跟上，看著他的背影莫名覺得他在風華正茂的年紀坐擁天下，卻孑然一身，什麼都沒剩下。踏出瀲辰殿的大門，蘇梨看見門口站了一個女子，她的穿著打扮不像宮婢，亦不像是寵妃，微微頷首站著，儀態極好，容貌更是絕美無雙，然而脖子和手上的肌膚卻已經衰老鬆弛，尤其是那一頭青絲花白得不成樣。楚凌昭走到那女子身邊，臉上多了一絲暖意，握住女子的手腕溫聲道：&ldo;阿裳，走吧。&rdo;他喚她一聲阿裳，聲音溫柔至極。蘇梨一怔，想起已故皇后名叫安若裳，閨名便是阿裳。&ldo;……皇后娘娘？&rdo;蘇梨詫異的喚了一聲，安若裳偏頭看著她，溫柔的彎眸：&ldo;阿梨果真聰慧。&rdo;一語，算是間接承認了自己的身份。蘇梨還處在震驚之中，她想問安若裳怎麼會死而復生，想問她這些年去了什麼地方，最終卻只抓住最關鍵的問了一句：&ldo;娘娘用換臉術與人換了臉？&rdo;&ldo;&rdo;安若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眼神有些黯然，那張絕美的臉卻做不出任何的表情：&ldo;換臉並非我所願，當初我昏迷醒來，臉便已經變成了這樣。&rdo;蘇梨抿唇，沒問何人將她迷暈，也沒問這其中有多少曲折離奇的事，她既然能再回到楚凌昭身邊，想必楚凌昭已經將她的底細查得清清楚楚。看她現在這樣，恐怕是受到換臉術的影響，大限將至。&ldo;朕與阿梨談點事，你先去休息吧。&rdo;楚凌昭讓安若裳離開，帶著蘇梨去了御書房。御書房是朝臣議事的重地，蘇梨不記得自己是第幾次進這裡了。她是女子，並非臣子，卻總是摻和在這樣的事裡，實在是不大像話。&ldo;謹之都與你說了？&rdo;楚凌昭開門見山，蘇梨點頭，表情平靜，和第一次面聖時一樣，有泰山崩於前都不變色的本事。&ldo;此行你有什麼要求？&rdo;楚懷安問，已經做好蘇梨問他要人要錢的準備，他也知道，她現在的身體不比以前，若發生什麼事，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然而出乎意料的事，蘇梨的回答是：沒有。她對他沒有要求，不要暗衛暗中保護，也不要別的。&ldo;你想好了，什麼都不要？&rdo;楚凌昭再度確認，若說他心裡對蘇梨沒有愧疚那是不可能的，但為君者，很多時候比普通人都身不由己。他身上擔著的，是遠昭無數黎民的生死，不是一個兩個人的愛恨，如果能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利益，他必然是以利益為重的。所以，為了遠昭未來三年的祥寧，他可以犧牲和楚懷安多年的手足情誼，也可以犧牲蘇梨。先帝臨終時說，人活一世，求的不過是坦蕩磊落，無愧於心，但哪怕古今聖賢為君，也永遠做不到無愧。那時他不明白這句話，總覺得先帝是錯的，時至今日，他才明白，先帝口中的無愧有多難。先帝做不到，他……也做不到。&ldo;忽韃既然只跟陛下要了我一人，那便只有我能跟他踏進胡地，陛下何必再為了我損兵折將？&rdo;蘇梨看得通透，如今忽韃在遠昭，胡人又戰敗了，自是處處受限只能聽楚凌昭的，一旦回到胡地，那便是他的天下，楚凌昭就算給她幾百暗衛，那也沒什麼用。楚凌昭抿唇沒說話，蘇梨想了想又道：&ldo;陛下會應允忽韃的要求，還特意讓侯爺轉達這個訊息給我，說明忽韃並不想要我的性命，臣女想問陛下忽韃此舉意欲何為。&rdo;&ldo;他要你為忽可多守寡三年。&rdo;&ldo;……&rdo;蘇梨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她和忽可多有什麼關係，憑什麼要為忽可多守寡？忽韃是腦子突然抽風了嗎？蘇梨一臉無語，楚凌昭並不意外她的反應，畢竟當時他聽見忽韃說出的這個理由，腦子裡盤旋的疑問比蘇梨還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