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過去。&rdo;忽韃命令,蘇梨抱著骨灰罈走過去,巫師面色猙獰的看向她,嘴裡嘰裡咕嚕說著晦澀難懂的胡語,頗有點像唸咒。蘇梨面無表情的聽著,不知道過了多久,巫師從她手裡搶過骨灰罈子,伸手抓了一把骨灰灑向火爐,這時他的動作變得無比輕柔,連猙獰的臉色都變得柔和起來,像母親抱著自己剛生下來的孩子。不知火爐裡事先放了什麼,那一把骨灰灑下去以後,火焰一下子躥得老高,像是忽可多死後的亡靈帶著諸多的不甘心。巫師不停地往裡面灑骨灰,不停地看著火焰說話,給人一種在和鬼溝通交流的錯覺。骨灰撒到一半,巫師抬腳在蘇梨的腿彎踢了一下,蘇梨跪了下去。地磚生硬,磕得蘇梨膝蓋很疼。蘇梨咬牙沒吭聲,巫師把最後一點骨灰放進一個碗裡,碗裡事先裝了黑紅的液體,沒一會兒便被攪得粘稠起來,巫師端著那碗走到蘇梨面前,沾著那粘稠的東西在蘇梨臉上亂畫。隔得近些,蘇梨聞到那東西的味道,有點像狗血。這是在驅邪還是在下咒?蘇梨弄不明白,巫師畫完以後,雙手合十唸了幾句咒語,然後在蘇梨眉間點了一下。細微的刺痛傳來,像是細小的針尖在眉心紮了一下,蘇梨下意識抬手想摸摸那裡,忽韃的聲音傳來:&ldo;從今天開始,你在這裡守著。&rdo;蘇梨想起忽韃跟楚凌昭說是讓她來給忽可多守寡的,從她踏進忽倫王宮那一刻起,就已經開始了。胡人的喪葬規矩其實比遠昭簡單得多,但忽可多身份不一樣,死得又慘,所以便與尋常的喪葬之禮有些不同。在胡人一族,若是橫死在外,靈魂是不能自己回來的,需要有人守著一盆火,保證火不熄滅,燒足七七四十九日,才能喚回亡靈。若人死得很慘,亡靈雖回了故鄉,卻不能往生,還需要繼續守著那火,誦經唸佛,守夠一年,最後再以心頭血獻祭,亡靈才能從這一世的苦難中解脫,入輪迴再世為人。蘇梨知道還要用心頭血獻祭的時候,就知道忽韃還是要自己的命的,不過還有一年多的時間,她可以到那個時候再隨機應變。跪了兩日,第三日時,有人來帶蘇梨去沐浴換衣服。衣服自然都是胡人女子的服飾,顏色鮮亮,繡紋不如遠昭的精細,多以鳥獸為原型,綴著沉甸甸的銀飾。換好衣服,那些人又幫蘇梨梳了胡人女子的髮型,中間用牛角拱起來,戴上動物牙齒皮毛做成的頭飾,說不出來的怪異。裝扮妥當,幾個人把蘇梨送回去,剛踏進屋裡,蘇梨就聽見兩道急促的聲音,掀眸一看,畫風詭異的壁畫上正折射出兩道交疊的身影。撒著忽可多骨灰的火爐還燃著,那聲音也越發熱烈,蘇梨微微皺眉。她知道胡人向來不遵守人倫道德,但當著自己兒子的骨灰做這種事到底是怎樣惡劣的愛好?蘇梨在門口站得有些久,忽韃喘著氣低吼:&ldo;進來!&rdo;蘇梨猶豫了一下,從頭飾上取下一個動物尖齒握在手中,提步進去,入目的畫面果然十分不堪。那女人偏頭閃躲了一下,被忽韃打了一巴掌,然後痛苦的叫出聲。蘇梨站在旁邊,冷眼瞧著,心裡沒有太大的波動。當年她被俘三個月,見到的場面比這要令人作嘔多了。忽韃雖然年紀大,雄風倒是不減當年,過了小半個時辰才把那女人丟開,很快有人進來把女人拖下去,女人忙爬起來求饒,但忽韃沒有心軟,直接讓人把她拖走。屋裡安靜下來,空氣中浮動著腥羶的味道,忽韃大剌剌的坐在床邊看著蘇梨:&ldo;知道她是誰嗎?&rdo;&ldo;不知道。&rdo;&ldo;她是忽可多的女人。&rdo;只是女人,還無名無份。蘇梨垂眸不語,忽韃繼續道:&ldo;我兒子死了,按照規矩,她歸我和我的幾個兄弟共同所有。&rdo;這的確是胡人的規矩,而且據蘇梨所知,忽韃有八個兄弟。胡人女子身體縱然比遠昭女子健壯,但一夜要承受九個人的摧殘,也不一定能有命活下去。&ldo;知道為什麼讓你給我兒子守孝嗎?&rdo;忽韃又問,蘇梨抓著尖齒的手用力握緊,之前說給亡靈招魂,有一個要求是,招魂的人要是死者的愛人,蘇梨今晚這身裝扮,分明是胡人已婚女子的裝扮。&ldo;王上想要如何?&rdo;蘇梨直截了當的問,毫不畏懼的和忽韃對視,忽韃眯了眯眼看著蘇梨,鷹阜一樣的眸子閃過一瞬瞭然。他終於懂得數年前自己的兒子為什麼會想要放走這樣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