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外面傳來嘈雜的謾罵,蘇梨掀開簾子循聲望去,看見幾個人正圍在一條小巷子裡。時辰有些晚了,街上的燈都熄了,藉著月光蘇梨只看見幾個黑影,看不清具體是些什麼人。&ldo;他們在做什麼?&rdo;蘇梨問了一句,車伕立刻會意,呵斥了一聲,謾罵頓時停下,幾人似乎也沒想到這個時候還會有人在外面走動。這明顯是有鬼,蘇梨開口:&ldo;根據遠昭律例,宵禁以後私自上街者,當關押一個月,罰銀一兩!&rdo;蘇梨故意板著聲音說話,那幾個人被唬住,很快從巷子翻牆跑了,蘇梨本以為人都走完了,正要叫車伕繼續趕車離開,卻見巷子裡慢吞吞爬出來一個人。&ldo;救人!&rdo;蘇梨命令,車伕下去檢視:&ldo;大人,是京南成衣鋪的雜役。&rdo;&ldo;扶上車,送他去醫館。&rdo;車伕把人扶上來以後,蘇梨才發現他是張五,他的臉已經被打成了豬頭,腫得六親不認,連眼縫都睜不開。他掙扎著想睜開眼睛看看救自己的人是誰,看起來有點滑稽。&ldo;眼睛腫成這樣就別白費力氣了。&rdo;&ldo;……是蘇……蘇姑娘啊。&rdo;張五鬆了口氣,語氣似乎還有點高興,蘇梨有些無語,這人被打傻了吧,都這樣了還有什麼好高興的?大多醫館都關門了,車伕接連敲了七八家才終於找到一個願意再收診的醫館。車伕和醫館夥計要來抬張五下去,張五抓了抓蘇梨的裙襬。&ldo;還有事?&rdo;&ldo;蘇姑娘,我……&rdo;張五還是沒習慣這樣求人,頓了頓才艱難的繼續:&ldo;我被趕出來了,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我……把自己抵押給你吧。&rdo;&ldo;……&rdo;蘇梨覺得,她還是第一次聽人把求收留這樣的事說得這麼有詩情畫意。&ldo;張公子是哪裡人?&rdo;蘇梨問,既然他求收留了,蘇梨自然要先問問底細。張五猜到蘇梨的用意,只有一條縫的眼神一暗,聲音低啞道:&ldo;我是去年被少東家從雪堆裡撿回來的,醒來以後忘記自己的過去,便留在了京南成衣鋪做雜役。&rdo;失憶了?蘇梨沒什麼意外,張五的言行舉止都透著一股書卷氣,的確一點都不像是普通的雜役。&ldo;既然是失憶,那說明張公子也沒辦法確定自己之前是個好人還是壞人嘍?&rdo;蘇梨直白的問,張五的臉僵了僵,隨即垂下頭去,半晌頹喪道:&ldo;是在下唐突了,請蘇姑娘不要介意,在下這就……&rdo;他說著艱難的翻身想要下車,被蘇梨抬手按住。&ldo;我只是問問,張公子既然想不起來,我便先暫且當你是個好人吧。&rdo;被蘇梨收留下來,張五放心了許多,安安分分被抬進醫館治傷,車伕給了診金,讓大夫留心幫忙照看著,這才駕著馬車送蘇梨回去。到縣主府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了,門房打著哈欠開門讓蘇梨進去,丫鬟撐著睡意把熱水送進耳房,蘇梨讓她們早點下去休息。下人全都退下,蘇梨解了腰帶準備洗澡,突然聽見外面傳來一個細小的聲響。蘇梨立刻把腰帶圍上,那聲音只響了一下便消失了,蘇梨從桌上操起筆筒拿在手裡走到窗邊,深吸一口氣開啟窗戶就要把筆筒砸出去,卻被眼前釘得死死的木板生生止住。嗯?蘇梨有些詫異,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之前吩咐下人把窗戶釘死。阿嚏!站在這裡那聲音能聽得更清楚一些,分明是有人在打噴嚏。蘇梨有些無語,開啟琉璃盞取出那顆夜明珠揣進兜裡繞到房子後面,果然看見一個黑影蹲在窗戶下面。蘇梨放輕步子走過去,到了跟前才拿出珠子,清淺柔和的白光映照出蹲在窗戶下面那人委屈巴巴的臉。渾身溼透,墨髮溼噠噠的黏在臉上,莫名的可憐,像被遺棄的小動物。&ldo;蹲這裡做什麼?&rdo;蘇梨低聲問,楚懷安仰頭,從一片柔和的光暈中看見蘇梨平靜的臉,像極了多年前總是陪在他身邊的少女。鼻子堵得厲害,他抬手揉揉鼻尖,輕輕抓住蘇梨的手腕:&ldo;窗戶被釘死了,我進不去。&rdo;他乾巴巴的說,聲音沙啞,昨兒才拉得虛脫,又吹了好一陣的風,又染了風寒。&ldo;衣服怎麼溼了?&rdo;&ldo;城門關了,我從河裡遊進城來的。&rdo;楚懷安乖乖回答,冰涼的手觸到蘇梨溫軟的手腕便貪婪的汲取那溫暖。蘇梨不自覺橫了他一眼,這人知不知道最近京城晚上的巡邏有多嚴?要是被巡邏的官兵看見他半夜從護城河裡爬起來誤傷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