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昭沒動,看著聖旨出神,這幾個月他基本沒睡過一個好覺,整個人都消瘦了許多。張德嘆了口氣,正準備去拿披風給楚凌昭披上,忽聽得楚凌昭開口:&ldo;張德,你說謹之真的會反嗎?&rdo;這話問得突兀,張德連忙跪下,老臉皺成包子:&ldo;哎喲,陛下,老奴哪裡敢隨便說這些事啊!&rdo;&ldo;許你無罪,說吧。&rdo;楚凌昭抬手在玉璽上摩挲了兩下,這玉璽是他從先帝手上接過來的,用最好的藍田玉石找最好的工匠雕琢打造,觸手溫潤,冬暖夏涼。這是遠昭國最高權利的象徵,也是無數人羨慕覬覦的存在。現在,它變成了燙手的山芋。&ldo;這……&rdo;張德猶豫了一下,見他神色嚴肅,不好再推脫,只得開口:&ldo;陛下與太后這些年待侯爺極好,這是天下人都看在眼裡的,侯爺與陛下更是情同手足,但是……&rdo;&ldo;但是?&rdo;楚凌昭掀眸看向張德,張德連忙伏低腦袋:&ldo;老奴……老奴失言!&rdo;&ldo;朕說了許你無罪,把話說完!&rdo;&ldo;是!&rdo;張德抹了一把冷汗:&ldo;現在傳得沸沸揚揚,所有人都猜測老侯爺是被陛下下毒賜死的,畢竟是殺父之仇,只怕侯爺心裡……過不去這個坎兒。&rdo;楚凌昭表情怔忪,是啊,畢竟是殺父之仇啊。&ldo;張德,你在父皇身邊伺候了多少年?&rdo;楚凌昭問,許是心裡煩悶無人可訴,這會兒他的話格外多。張德猛然被這麼一問,報不出具體年限,掐指數了一會兒才回答:&ldo;回陛下,老奴七歲入宮,十二歲便到了御前,從先帝登基到先帝薨逝,一共三十年。&rdo;&ldo;你覺得父皇是個什麼樣的人?&rdo;&ldo;先帝文韜武略,是個明君!&rdo;張德斬釘截鐵的回答。這話楚凌昭聽得多,史官們在史書上寫得也多,先帝的豐功偉績,先帝的英勇謀略,在他心底樹立了一個完美無缺的形象,遮掩了這背後的血雨腥風。&ldo;你說,若是父皇面對現在的局面會如何抉擇?&rdo;楚凌昭又問,眼底浮起一絲迷茫,好似走在迷霧之中,需要一盞明燈作引。張德的身體繃得緊緊的,低垂著頭,腦袋裡思緒翻湧交織。雖然楚凌昭說了免他無罪,可這個問題太敏銳,若是說錯了,絕對討不到什麼好。猶豫許久,竟有一滴冷汗匯聚到下巴處滴落。啪嗒一聲,像按下什麼機關,張德咬牙開口:&ldo;若是先帝在,會永絕後患!&rdo;永絕後患,便是殺了楚懷安。如當年老侯爺,明明身體病弱,稍有好轉,先帝便迫不及待的動了手,更遑論楚懷安如今看似紈絝,實則並非廢物呢?摩挲著玉璽的手頓住,楚凌昭睜開眼睛,眸底迷霧散盡,只剩下一片清潤。不再有任何猶豫,楚凌昭拿起玉璽蓋下璽印。&ldo;陛下?&rdo;張德忍不住開口喚了一聲,楚凌昭像是用盡了所有力氣,將聖旨丟給他:&ldo;讓人傳旨!&rdo;&ldo;是!&rdo;張德收好聖旨連忙退出御書房,神色匆匆的朝內務府走去,宣旨官剛剛睡下,聽見敲門聲立刻驚醒開門,張德面色凝重的將聖旨遞過去。宣旨官雙手接過,開啟聖旨,藉著清幽的月光看見聖旨最字尾著&lso;殺無赦&rso;三個字,眸子微微睜大。&ldo;這是陛下剛下的旨意,連夜出府宣旨!&rdo;&ldo;是!&rdo;宣旨官收好聖旨,穿好外袍立刻出宮,然而剛透過兩道宮門,就被御林軍攔下,捂了唇鼻押到帝王寢殿。寢殿黑漆漆的一片,並未點燈,楚凌昭只著中衣坐在床榻之上,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御林軍從他懷中搜了聖旨呈給楚凌昭,楚凌昭開啟看了一眼,隨後將聖旨丟到地上,明黃的聖旨滾落在眼前,殺無赦三個字尤其顯眼。&ldo;誰把這道聖旨給你的?&rdo;&ldo;是……是張總管親手給奴才的!&rdo;宣旨官如實回答,聲音顫抖著,顯然被今夜的變故嚇得不輕。張總管的聖旨不是從陛下這裡拿的嗎?陛下這又是鬧哪一齣?楚凌昭沒再說話,不知道過了多久,寢殿門被敲了兩下,七八個暗衛帶著一身血湧入寢殿。&ldo;陛下,方才出宮送信,果然有人攔截!&rdo;&ldo;何人?&rdo;楚凌昭問,暗衛不言,奉上一枚銀色令牌,令牌上刻著一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海棠花染了血腥,豔麗異常。三個時辰後,太后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