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阿湛!&rdo;蘇梨低喝一聲,轉身拉著蘇湛跪下:&ldo;臣女拜見陛下,幼子昨夜做了噩夢說胡話呢,請陛下恕罪!&rdo;楚凌昭並未理會蘇梨說了什麼,徑直走到蘇湛面前,俯身捏著蘇湛的下巴抬起他的腦袋:&ldo;你口中的祖父和父親是誰?&rdo;&ldo;我祖父是陸國公,我父親是鎮邊大將軍!&rdo;蘇湛脆生生的說,語氣堅定,帶著兩分自豪。蘇湛一直知道自己有個祖父,祖父住在遙遠的京中,是個嗜酒、愛訓人的老頭,年輕的時候喜歡打仗,年紀大了總是腰腿痛還嘴犟不肯服老。沒有人告訴他,他的祖父是當朝國公大人,是遠昭國德高望重的老臣,曾立下過無數赫赫戰功。回京以後,陸戟和陸國公也不曾在他面前提過彼此的身份,但他心裡很清楚,那個頭髮花白卻身板挺直的老頭,愛叫他爹臭小子的老頭就是他親祖父。&ldo;請陛下恕罪!&rdo;蘇梨俯身磕頭,楚凌昭還是沒理她,把蘇湛扶起來,蹲著與蘇湛平視:&ldo;朕為什麼要殺了他們?&rdo;說到噩夢,蘇湛眉頭皺了皺,表情有些難過:&ldo;我不知道,我看見爹被綁起來了,你讓人砍了他的腦袋,血濺了好遠,你衣服上全都是我爹的血,爹的腦袋滾到我腳邊,他還叫我不要哭……&rdo;說到最後,蘇湛眼睛一眨掉下淚來,他太傷心了。在夢裡陸戟叫他不要哭,他就拼命忍著不哭,現在卻怎麼都忍不住了。爹的腦袋被人一刀砍掉了,一定好疼好疼,他難受極了,怎麼可能不哭呢。到底還是孩子,蘇湛一哭就止不住了,小肩膀抽得一聳一聳的,可憐極了,聽得蘇梨心臟一陣陣揪疼。楚凌昭如今也做了父親,在面對蘇湛的時候,他心裡難得多了兩分柔軟,他捧著蘇湛的臉,用拇指輕輕拭去他臉上的淚痕:&ldo;你祖父和你爹都是遠昭國的中流砥柱,是朕倚重的人,朕不會無緣無故殺了他們的。&rdo;他說的是不會無緣無故的殺,若是有足夠的理由,還是會殺的。蘇湛還小,對九五至尊沒什麼概念,被楚凌昭親自擦了眼淚以後也沒有受寵若驚。他淚眼朦朧的看著楚凌昭:&ldo;他……他們犯了錯,你才會殺他們嗎?&rdo;&ldo;犯了錯的人不該殺嗎?&rdo;楚凌昭反問,聲音不疾不徐,透著股子寡淡的薄涼,絲毫不覺得用這樣的話去問一個才五六歲的孩子有什麼不妥。蘇湛沒有被這句話嚇到,他止了眼淚,呼著鼻子認真思索了一會兒試探著問:&ldo;做錯了事不能改嗎?先生說……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rdo;&ldo;有些錯能改,有些錯不能改。&rdo;楚凌昭回答,蘇湛皺著眉頭一臉糾結:&ldo;我祖父和爹爹是頂天立地的人,他們不會犯那種不能改的錯。&rdo;&ldo;他們不犯錯,朕自然能保你祖父和爹百歲無憂!&rdo;楚凌昭承諾,這一諾,是對蘇湛說的,但更多的是說給蘇梨聽的。蘇湛懵懵懂懂,不懂楚凌昭這一諾背後的含義,噩夢殘留的害怕卻被楚凌昭堅定的語氣驅散了許多,情緒也穩定下來。楚凌昭勾去他眼睫上綴著的淚珠:&ldo;好了,從今天開始,你就住在這裡面,等你祖父和爹安全回來。&rdo;說完,楚凌昭站起來,沉聲喚道:&ldo;來人!把蘇少爺帶走!&rdo;他的聲音陡然凌厲起來,蘇湛有些害怕的往後退了退,蘇梨也猛地抬頭,卻見嶽煙從殿門外匆匆而來。&ldo;咦?&rdo;蘇湛一眼就認出嶽煙,小小的驚呼了一聲,嶽煙衝他點點頭,又看了蘇梨一眼,沒敢多說什麼,拉著蘇湛離開。嶽煙如今好歹還是楚凌昭名義上的義妹,是仁賢郡主,有她看顧著蘇湛,自是比旁人更讓蘇梨放心。嶽煙和蘇湛一走,守在外面的宮人立刻關上了殿門,大半光線被阻絕,殿裡暗了下來,似乎連溫度都往下降了幾分。蘇梨重新低下頭,額頭貼著地面:&ldo;臣女隱瞞陸國公長孫身世,欺瞞陛下,請陛下降罪!&rdo;她算是非常自覺的案犯了,每次事發,連審都不用審就乖乖認罪。楚凌昭點點頭,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像看著一隻螻蟻:&ldo;今日你若不隨蘇湛入宮,知道朕打算怎麼做嗎?&rdo;&ldo;臣女不敢妄自揣測聖意!&rdo;蘇梨回答,後背已浸出一身冷汗,楚凌昭眼角凝著冰霜,絲毫沒有剛剛面對蘇湛時的柔和,他輕飄飄的開口:&ldo;對於一個一再欺君罔上的女子,自然是一刀殺了才能消朕心頭的怒火!&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