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首也在李勇寫的那本花名冊上，前兩日被革職遣返回鄉，顧遠風便被眾人推舉做了院首，今年科考，他已是出題主考，自是有權發出那封告示。茶葉是今年剛出的雨前龍井，不算多名貴珍稀的茶，不過泡的人手法熟練，心思平和，泡出來的茶便也成了極品。顧遠風抿了一口，復一口飲盡，待茶香在口齒回味泛甜才舒展眉頭開口：&ldo;科舉選的不僅是有學識有能力的人，更看重的還有人品，在背後說人是非之人，再有學識恐也難成大器！&rdo;這人將袒護之詞說得句句在理，蘇梨自知說不過他，只能應和：&ldo;先生說得有理！&rdo;說著話又幫他添了一杯茶。第二杯茶自是要慢慢品味，顧遠風用茶蓋撥著茶葉與蘇梨閒談：&ldo;阿湛呢？&rdo;&ldo;被國公大人接去玩了。&rdo;手上動作一頓，茶蓋與茶杯發出一聲輕響，顧遠風掀眸看向蘇梨：&ldo;他是陸家的後人？&rdo;&ldo;嗯。&rdo;&ldo;你與陸將軍……&rdo;顧遠風試探著問，他倒不是像旁人那樣探知八卦，只是關心。&ldo;我不是阿湛的生母。&rdo;蘇梨坦然回答，對先生，如今她沒什麼好隱瞞的。顧遠風單手蓋在茶蓋上，指尖輕輕摩挲著圓潤的杯沿，蘇梨不是蘇湛的親生母親，卻讓蘇湛入了蘇家祖籍，還做了那許多事，對陸戟如何，旁人一眼便能知曉。但從一個長輩的角度來看，陸戟並非良配，蘇梨若與他在一起，這一生總是少不了坎坷曲折。&ldo;以後的路要如何走，你可想清楚了？&rdo;顧遠風輕聲問，目光看著別處，幽然深邃。&ldo;先生，將軍很好。&rdo;將軍很好。四個字便是回答。因為那個人很好，所以她下定決心要追隨與他。屍山血海也好，金戈鐵馬也罷。他一聲令下，她便誓死拼殺，他想要守護的人或事，她也可付出同樣的熱血堅守。放在杯蓋上的手顫了顫，顧遠風收回手淡然一笑：&ldo;你覺得好便好。&rdo;五年前他沒護得住她，如今，自也無權干涉她的決斷。&ldo;謝先生。&rdo;蘇梨說著要行禮，被顧遠風扶住：&ldo;我早說過，你我之間不必如此。&rdo;他用的右手，力道不大，手指捲曲都有些困難，蘇梨沒敢堅持，順勢起身，他迅速收回手用寬大的袖袍擋住。&ldo;之前我讓人給先生尋了方子，先生的手可有好轉？&rdo;對他的手，她還是很介懷，問著話，眼神一片關切，無法移轉開。知道她在想什麼，顧遠風抬手在她頭上輕輕拍了一下：&ldo;方子有用，已好了許多。&rdo;&ldo;哦。&rdo;蘇梨點頭，眉頭微蹙，琢磨著過幾日再找嶽煙討幾個方子，眉間被輕輕戳了下：&ldo;小小年紀皺什麼眉？&rdo;&ldo;……&rdo;她這個年紀都可以給人當娘了，哪裡小了？蘇梨癟癟嘴，表情有些無語，終於恢復些孩子氣，顧遠風笑著收回手：&ldo;謀害皇嗣是重罪，陛下判了趙氏死刑，明日便要執行，你若想去見她，我可以幫你找趙大人通融一下。&rdo;趙氏被判了死刑！蘇梨愣了一下，心裡陡然生出兩分茫然，好像便宜了趙氏，又好像這才是趙氏最好的結局。作為尚書夫人，她享了一世的榮華。作為貴妃娘娘的母親，她給自己女兒謀了一份極好的姻緣。作為一家主母，她害了兩個侍妾的命，毀了兩個庶女的人生，打殺下人，手上沾染了血腥和人命。如今這般，最好不過。&ldo;不了，我想她臨走之前，想見的人並不是我。&rdo;良久，蘇梨才這樣回答。然，她不想去見趙氏，卻又不得不見。傍晚的時候，楚凌昭親自讓人送了聖旨到府上，一併送來的還有送行的飯菜。傳旨官把食盒送到蘇梨手上的時候意味深長道：&ldo;蘇縣主，陛下讓你親自送夫人上路！&rdo;傳旨官特意加重了&lso;親自送&rso;三個字，蘇梨的目光落在那食盒上，很快明瞭其後的深意，也沒推辭，隨宮人一起去了大理寺。牢裡照舊陰冷潮溼，男女關押的牢房在不同的方向，進入女牢，那些案犯便像女鬼一樣從牢門柵欄裡伸出手來想抓扯蘇梨。蘇梨目不斜視，提著食盒徑直走到趙氏所在的牢房。被關了大半個月，趙氏整個人憔悴了許多，穿著一身囚服坐在地上，再沒了尚書府夫人的氣勢。獄卒開啟鎖，蘇梨走進去，趙氏也不過是掀眸看了蘇梨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像一具行屍走肉，沒有多餘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