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蘇梨回來了,五年前那些事,就遮掩不住了,像一塊結了伽的爛疤,只要輕輕一戳,伽殼就會脫落,露出裡面潰爛的傷口和噁心的膿水。可她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剛剛蘇梨說得明白,只要她老實待著,就會留她一命,但在逍遙侯府,她也不會再有翻身之日。這是蘇梨給她的選擇,要麼等著被報復,要麼想辦法再與蘇梨鬥個你死我活!想清楚利害,思竹漸漸冷靜下來,她扶著柱子緩緩站起來,眼底閃過一絲亮閃閃的算計。這個選擇其實五年前她已經做過了,她不想永遠都低人一頭,要麼做人上人,要麼死,這個賭局很划算!聽見思竹開門離開的聲音,蘇梨唇角勾了勾,戳破指尖滴了幾滴血到研好的墨汁中,再度研勻,提筆蘸墨靜下心開始著墨描畫。這是楚懷安之前要求她畫的母子平安圖,她早在心裡打了無數次的草稿,落筆極為自然流暢。她一直不想和蘇挽月爭什麼東西,覺得沒意思,可蘇挽月要步步緊逼,她已經沒有再退讓的餘地,不如將新賬舊賬一起算!蘇梨這廂認真畫著畫,楚懷安也沒閒著。他懶洋洋的在耳房泡著澡,今日駕車的車伕正哼哧哼哧的幫他搓著背。&ldo;這麼說,今天安珏動手了?&rdo;楚懷安趴在浴桶沿上輕聲問,車伕力氣大,將他背上搓得一片通紅,充血一般,有些駭人。&ldo;是,不過蘇小姐也沒吃虧,倒是安大人被踹了兩腳。&rdo;車伕老實回答,經過半天的消化,已經恢復平靜,只是言語之間對蘇梨的身手有些敬佩。楚懷安不置可否,眸底一片深沉,沉默了一會兒又問了一句:&ldo;善世堂那個嶽大夫的來歷查過了嗎?她是打哪兒來的?&rdo;&ldo;夥計說那大夫是高御醫推薦的,好像高家的遠房親戚,我去查了下,她和蘇小姐是前後腳回京的,蘇小姐自己騎馬回的,她跟著商隊一起回的,至於回京之前是做什麼的還沒查到。&rdo;&ldo;高胖子的遠房親戚?&rdo;楚懷安饒有興致的嘀咕了一句,哼了一聲,揮手讓車伕離開,臨了又補充了一句:&ldo;剩下的不用查了。&rdo;&ldo;是!&rdo;車伕弓著腰退出去,楚懷安又泡了一會兒,擦乾身體穿上裡衣躺到床上。從那日嶽煙到府上給蘇梨診治的情況來看,兩人多半是認識的,只是他沒想到,嶽煙和高胖子還能扯上點關係。他平日最煩動腦子,可最近這些事打堆了往他面前湊,非逼著他把泡在美人鄉的腦子挖出來用上。這一夜逍遙侯府有人徹夜未眠,蘇梨和楚懷安卻都意外的睡得很好。第二天約了要喝花酒,蘇梨換了一身淡藍色男裝,楚懷安也起了個大早,讓蘇梨幫他換上一身五顏六色的花衣服,腰上還別了一把摺扇,穿好準備去給楚劉氏問安,七寶蹦蹦跳跳的進來,說楚劉氏最近想清修,讓楚懷安沒什麼大事不要去煩她。楚懷安只當楚劉氏是因為昨日去了皇陵傷懷,也沒放在心上,吃了早飯就帶著蘇梨出門。今日天氣好,楚懷安心情也好,兩人沒坐馬車,直接步行。剛過了年,街上還有濃郁的年味未散,學堂尚未開學,街上還有不少小孩子玩鬧,熱鬧得不像話。蘇梨看著這樣的場景,不由有些恍惚,嘴裡忽的被塞進一個酸酸甜甜的東西。&ldo;自己拿著!&rdo;蘇梨伸手接過楚懷安手裡的冰糖葫蘆,其實她不大愛吃這個,太甜還黏牙,不過蘇喚月喜歡,以前她每次偷溜出去,都會幫蘇喚月帶一串回家,楚懷安便誤以為她喜歡這個。蘇梨含了一顆山楂在嘴裡,任由甜膩的味道在嘴裡蔓延,走了沒一會兒,一輛馬車忽的疾馳而來,蘇梨正要避讓,楚懷安已伸手攬著她的腰把她撈進懷裡往後退了兩步。馬車飛馳而過,捲起一地塵埃,惹來路邊的人一陣低罵,楚懷安攬著蘇梨沒鬆手,在她耳邊呵斥:&ldo;馬車都撞過來了,你不知道躲嗎?&rdo;&ldo;……&rdo;本來是要躲開的,誰讓你先多事把手伸過來??蘇梨腹誹,腦子裡回放著剛剛那輛馬車經過的場景,馬車駕得很急,簷上沒掛木牌和車鈴,經過的時候窗簾被風吹得微敞,蘇梨隱約看見裡面坐著的人是張嶺。這人不是還在家裡禁足麼?怎麼才剛過了幾天就跑出來了?&ldo;發什麼呆,走了!&rdo;楚懷安在蘇梨腦門上拍了一下,鬆開蘇梨搖著扇子大搖大擺的朝前走去,他生得極好,這一身花花綠綠的衣服若是穿在別人身上會顯得浮誇輕佻,穿在他身上卻說不出的俊朗,叫人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