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不知她這句再見背後的深意,只看見嶽煙與她隔空相望,莫名的就紅了眼眶。從醫館出來,蘇梨徑直去了京兆尹府,一方面是為了做戲做全套,另一方面則是真的想去探望蘇喚月。醫館離京兆尹府有些遠,蘇梨到時已經過了晌午,府上之前有客,吃得酒足飯飽被京兆尹送出府來。蘇梨遠遠看著,沒趁著人多湊上去找不愉快,閃身躲進附近轉角小巷,不期然看見巷子裡蹲了七八個蓬頭垢面的乞丐。這幾個人約莫也沒想到這種地方會突然闖進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幾雙眼睛打了照面均是一愣,互相瞪了那麼幾秒,其中一個乞丐率先回過神來,用石頭把破碗敲得叮噹響:&ldo;看什麼看!這是我們的地盤,姑娘生得白白淨淨,怕是走錯地方了!&rdo;&ldo;……不好意思!&rdo;蘇梨道歉,轉身走出巷子,走了兩步又覺得不對勁。一般乞丐行乞都會選擇人流眾多的鬧市,就像之前茶樓外面那些乞丐,坐的巷子雖然沒有商樓林立,卻也是一些必經之路,來往的人眾多,並不像這個地方如此僻靜。思及此,蘇梨停下,轉身看著這七八個人。沒料到蘇梨還會半路回頭,這幾人臉上又是一陣怔愣,與蘇梨隔著幾步的距離對視著,片刻後,蘇梨明顯感覺這些人的身體緊繃了起來,像是蟄伏的猛獸,在被人發現以後,準備伺機撲上來咬死對方。蘇梨走回去,她走得不快不慢,這個過程卻被無限延長拉伸,她甚至能聽到巷子裡所有人的呼吸聲。小心翼翼,卻又一觸即發。叮鈴!蘇梨在離他們只有一步的地方停下,丟了一顆銀裸子到剛剛那個缺了口的破碗裡。七八個人被那一聲響驚著了,猛地站起身來,個個身形高大遠甚常人,像幾個小山包似的將蘇梨團團籠罩,蘇梨後退兩步,露出受到驚嚇的表情,無辜的睜大眼睛,怯生生的開口:&ldo;天涼,別坐在地上了,買碗熱乎的餛飩吃吧。&rdo;&ldo;……&rdo;一群大老爺們兒被蘇梨一句話整懵了,手別在腰上,差點收不住藏在身上的大刀。蘇梨好像絲毫沒有察覺到危急,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ldo;你們天天都在這裡嗎?我看你們很厲害的樣子,要不要跟我回家,我家裡在招長工和短工,你們可以在我家住下。&rdo;&ldo;……我們不需要,姑娘不想惹上麻煩就趕緊走!&rdo;其中一個人突然滿臉兇相,蘇梨瑟縮著又後退好幾步,又不解又害怕的看了他們好幾眼才跑出巷子朝京兆尹府跑去,臨了還嘀咕了一句:&ldo;真是怪人!&rdo;她將天真爛漫、有錢沒地方花的千金小姐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那群人絲毫沒有起疑,反而在蹲回去的時候集體討伐了剛剛那個兇蘇梨的同伴。&ldo;人家小姑娘一片好心,你那麼兇做什麼?&rdo;&ldo;就是!長得也水靈,就是不知道吃起來滋味如何。&rdo;&ldo;說起來老子都好久沒碰過女人了。&rdo;&ldo;……&rdo;接下來的話題便葷得不堪起來,所幸蘇梨走遠了並未聽見,也免汙了耳朵。亮了楚懷安給的那塊玉佩,門衛很是恭敬地將蘇梨迎進府裡,看見京兆尹府四處懸掛著的大紅燈籠,蘇梨臉上的笑意漸漸消散。遠昭國的男子較鄰國而言普遍會高一些,可基本都身形修長,帶著股子挺松的剛勁,只有人到中年,大多數才會變得肥頭大耳,但即便如此,剛剛那群人的身形都還是過於高大魁梧,透著股子荒漠的粗獷,像屠夫劊子手。況且剛剛蘇梨一番試探,這些人不圖錢也不圖溫飽,分明是故意蹲守在京兆尹府外。他們在蹲什麼人?正努力思索著,領路的下人開口提醒:&ldo;蘇姑娘,這就是二少夫人的院子。&rdo;蘇梨聞聲抬眼望去,一個不大不小的院子映入眼簾,院門上貼著新寫的春聯,掛著紅燈籠,春聯上是二姐慣用的清秀小篆。院門敞開,趁著天氣好,院子裡的丫鬟正擺弄著拿出來晾曬的梅花花瓣,提步走進,院子角落種著一樹臘梅,新年剛過,枝頭的花朵已不見蹤影。院子裡頗冷清,安靜得很,蘇梨微微皺眉,忽的聽見屋裡傳來一陣急促的咳嗽。二姐!心頭一緊,蘇梨循聲快步走進屋裡,掀簾進去,沒了陽光照射,屋裡更冷,像冰窖一般,凍得人骨縫發寒。&ldo;二姐?&rdo;蘇梨急急的喚了一聲,咳嗽聲戛然而止,幾步之遙的床上,一隻蒼白的纖細的手掀開床帳,驚愕的朝她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