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撩開厚重的門簾率先一步跨進去,蘇梨深吸一口氣,終是強裝鎮定跟了進去。飯廳裡也燒著炭火,比外面暖和許多,桌上的飯菜有的甚至還冒著熱氣,散發著誘人的香味。楚劉氏穿著一身絳紅色棉衣端坐在主位,烏髮盤成精緻的髮髻,配上貴氣逼人的首飾,容貌與五年前並無太大差異,唯有斜揚的眼尾透出幾分尖刻。&ldo;老奴見過夫人!&rdo;管家躬身行禮,蘇梨嚥了咽口水,跟著行禮:&ldo;蘇梨拜見夫人!夫人貴安!&rdo;衣服溼著,一路又吹了冷風,蘇梨的聲音也沙啞得不像話,行禮以後,飯廳安安靜靜,落地有聲,唯有一道凌厲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將她從頭到腳審視了一遍。一縷散發劃過臉頰,蘇梨這才想起楚懷安剛剛抽走了她的髮簪,如此披頭散髮,恐怕又要被記一筆衣冠不整的過。良久,在她小腿肚子發酸打顫的時候,頭頂終於傳來一道慵懶的聲音:&ldo;免了,起來吧!&rdo;&ldo;謝夫人!&rdo;蘇梨禮數周到的回答,並未因此鬆懈,直起身站好,目不斜視,只盯著管家的棉褂子看。&ldo;什麼時候回來的?&rdo;&ldo;昨夜到的城外驛站,今日一早才進的城。&rdo;&ldo;今早進城,這會兒就進了我逍遙侯的門,五年不見,蘇三小姐倒是學了些本事!&rdo;楚劉氏這話夾槍帶棒,蘇梨裝作沒聽懂,仍垂眸琢磨管家棉襖邊上粗糙的針腳出自哪家成衣鋪。蘇梨不回答,楚劉氏這一棍子就打在了棉花上,連個響聲都沒有,她哪裡忍得了蘇梨這樣,當即沉著臉拍桌:&ldo;離家五年,蘇家教你的規矩都忘完了?長輩問話你就這麼當沒聽見?&rdo;楚劉氏厲喝,她出身名門,嫁的又是逍遙侯,向來看不上庶女,蘇梨以前就入不了她的眼,如今在她眼裡就更不入流了。&ldo;回夫人,五年前了我退了侯爺的聘禮,拂了侯爺的面子,如今回來,侯爺要如何懲治,蘇梨都無一句怨言。&rdo;蘇梨不卑不亢的回答,言下之意就是:你兒子帶我回來是要報仇的,又不是要抬我進門做老婆,夫人你完全不必把我放在眼裡。果然,蘇梨這話一出,楚劉氏的臉色好了一些,她看向管家求證:&ldo;管家!侯爺回來以後可有交代什麼?&rdo; 侯爺心裡有你管家眼觀鼻鼻觀心,略加思索,隱去楚懷安從蘇梨頭上摘了朵小白花和木簪的事:&ldo;回夫人,侯爺只說蘇小姐是蘇家送他的粗使丫鬟。&rdo;&ldo;其他人怎麼伺候的,連侯爺缺使喚丫鬟都不知道,還要侯爺帶些不三不四的人回來!?&rdo;這話明著是在訓斥下人,暗裡卻實打實的把蘇梨踩進泥裡。&ldo;是老奴的疏忽!&rdo;管家連忙認錯,隨即極有眼色道:&ldo;老奴明日再挑幾個伶俐的丫鬟送到侯爺院子裡去。&rdo;世家大族的公子哥院裡添人,一般添的都是枕邊人。楚劉氏故意在蘇梨面前演這麼一出,恐怕也是因為五年前的事羞辱她。當初她不是不識好歹退了楚懷安的聘禮嗎?現在楚劉氏就讓蘇梨知道,她現在連給楚懷安暖床的資格都沒有!這要是放在五年前,蘇梨恐怕已經承受不住落荒而逃了,可現在她的內心沒有絲毫觸動,只面色淡然的站在那裡,好像周圍發生的一切都和她沒什麼關係。&ldo;五年不見,你這性子倒是沉穩了不少。&rdo;楚劉氏褒貶難分的說,蘇梨點了點頭,微笑:&ldo;離家在外,吃了許多苦頭,自然學乖了不少。&rdo;不說在外吃苦,當初若不是被逼得無處容身,蘇梨也不會選擇離家出走這麼多年。楚劉氏並沒有把蘇梨的話當回事,扭頭又看向管家問了一句:&ldo;過些日子就是我的生辰,侯爺這幾日可有去過城西首飾鋪?&rdo;&ldo;去了,侯爺在那裡訂做了兩樣首飾。&rdo;說到這個話題,管家臉上帶了笑,許是覺得楚懷安能有這樣的孝心,定會讓楚劉氏開心起來,然而楚劉氏的表情卻是一片冷然。&ldo;他倒是有心!&rdo;楚劉氏低聲呢喃了一句,掀眸狠狠地剜了蘇梨一眼,好像和她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旁人也許不理解楚劉氏為什麼會這樣,蘇梨卻心知肚明。她的妄念被掐滅在五年前,楚懷安的妄念卻因為這五年越發綿長深厚了。瞪完蘇梨,楚劉氏臉上浮起疲倦,她抬手揉了揉太陽穴,不耐道:&ldo;我乏了,她既然是侯爺帶回來的粗使丫鬟,管家就帶她去她該去的地方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