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宣璣聽見那影人細細的聲音,“朱雀,半神,還不是跟我一樣,不得生、不得死,被困經年……你替誰守火啊?傻子,當年是人族褻瀆神冢,活生生把你煉成器靈。你們神鳥一族承天命,為大義忘私情,可三千年了,你也力不從心了吧,不然為何有我們群魔四起?”宣璣一直半闔著眼,一動不動,此時突然將手中離火箭往自己腳下插去,一個不住掙扎的影子被他像活魚一樣地插了起來。宣璣:“放屁,你才力不從心!”那影人被離火箭打了個對穿,從傷口處開始化灰,拼老命衝他吼道:“你心上人會眼看你被赤淵熬幹嗎?他三千年前就恨不能以身代之,你覺得他現在心裡在想什麼?”宣璣手倏地一頓,這片刻分神居然讓影人掙脫了。可那影人的分身沒跑遠,剛飛離兩寸,就被一縷黑線纏住了,眾人耳畔“嗡”一聲,像是站在海邊時被大浪兜頭捲過,從裡到外被衝了個透心涼,身上的沙石塵埃都給滌盪一空,腦子裡迴盪著模糊又曠遠的聲音,如黃鐘大呂。盛靈淵抬手一抓,地面湧動的黑氣凝成一個巨大的漩渦,被他一手提了起來,無數魔影在其中閃爍,像被一網兜上來的魚苗:“妖言惑眾。”所有影人的聲音匯成一支,壓向他:“陛下,你心裡就無恨嗎?人皇到底算是個什麼!”盛靈淵卻笑了,不慌不忙地反問:“你又算什麼?”他五指驟然一收,喝道:“還發什麼呆!”宣璣一把攥住他的手,他手上黑霧織就的網像引線,引著一簇離火朝四面八方炸開。一時間,天地失色,所有人都短暫地失明。熾烈的光無處不在,把真影和假影一併烤化在其中,就像世界上沒有了陰霾一樣。好一會,眾人才勉強恢復視力,只見四下黑灰鵝毛雪片似的飄然落下,方才那戳得人心血倒流的影魔不見了蹤影,恍如一場噩夢……夢醒了,夢裡那種心裡梗得難受的感覺卻揮之不去。盛靈淵輕輕動了一下,宣璣卻下意識地把他的手攥得更緊,用力得有些粗暴。半天一片鴉雀無聲,直到有外勤的通訊對講機響了一聲:“高能警報,高能警報,隔離幕破損,收到請彙報情況,是否增加警報等級——”王澤這才如夢方醒。“警、報?不增加。”他舌頭拌了回蒜,“解除吧,是咱們的人,目標已經消滅。”他說完,忍不住又看了宣璣和盛靈淵一眼:“今天這起事件很特殊,我會向上級領導統一彙報,希望諸位嚴格遵守保密條理,所有細節,一律不許透露給不在場和不相關的人員,這是紀律,明白了嗎?收工!”宣璣回過神來,衝王澤點點頭。眾人收拾現場,安撫居民,追蹤玉婆婆逃跑的徒弟,又把玉婆婆的兩具屍體挖出來整理好帶走,忙完,等亂七八糟的諸事告一段落天已經黑了,還得要坐專機飛回永安,本來跟老局長約好的見面也只能推遲到次日。回程飛機上,一路沒人說話,每個人都又困又倦,說不出是身累還是心累,連能組個相聲搭檔一起出道的宣璣和王澤都各自心事重重,楊潮莫名其妙地暈起機來,臉色蠟黃得吐了個死去活來,氣氛莫名壓抑。盛靈淵身上的傷口長好了,血卻是實實在在地流了一身,一路在閉目養神。陛下也不知道睡著沒有,雖然閉著眼略低頭,坐姿卻依舊是端正極了,只是在氣流顛簸的時候晃了晃。宣璣趁機伸手把他往自己身上一攬,心說:“我今天非得連上共感不可。”他心裡這麼盤算著,臉上卻不顯山不露水,等回永安下飛機安撫羅翠翠的時候,就好像又恢復了常態。“要不回頭我找肖金主給你報銷買假髮的錢?”宣璣拍著羅翠翠的後背說,“唉……算了,別觸他黴頭了,回頭我給你報吧。那什麼,情況緊急,沒辦法嘛,快別哭了……其實我覺得你現在這髮型挺好的,顯年輕。”羅翠翠哽咽道:“我雙十一為了五折的洗護髮套裝,熬到十二點,還沒開封呢,沒苗了!”“一起一起,洗髮水買了多少我都原價收。”宣璣趕緊說,“回頭發給我,給你轉賬,往好處想想,沒準明年雙十一就能早點睡了。”羅翠翠聽完這種安慰,更加悲從中來,眼淚花哨地衝進總局大樓,要去局長辦公室上吊,求調崗。宣璣若無其事地帶盛靈淵回了家,給他開啟電視,開啟冰箱挑菜:“太晚了,我隨便做個快手菜,十分鐘就好。”他說著,從冰箱裡挑了幾個土豆,又拿了雞蛋和洋蔥,隨手遞給跟進來的盛靈淵:“你猜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