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火順著宣璣的手,沿鎖鏈綿延而上,火焰包裹著影人, 他看著就像個蠟燭芯。那些不斷往影人身上湧的黑灰被火阻隔在了外面, 聚整合大團的黑影,膽大包天地試圖去吞噬那些火苗, 雙方一時僵持住了。宣璣:“所以你現在出來閒晃,到處裝嫩, 是又沒人要了?”盛靈淵:“既然寄居在這裡的祠堂和墳地裡,看來跟那個‘玉婆婆’有關。”影人認主, 不是盲目的認,為了能更好的生存,他們一般會自動選擇強大的主人做依靠, 血統、實力、身份——以及最重要的, 是不是心志堅定。不然好不容易依附個主人,也是隨波逐流、沒個準主意的貨,日子可怎麼過?以這個標準來看,在當代社會,玉婆婆這種清平司的“歷史遺留產物”, 應該已經算是人間翹楚了。“我說呢,”宣璣冷笑了一聲,“什麼雜毛小妖也能活七百多年,原來背後有你。”“宣主任!”這時,羅翠翠一路小跑進來,看見被鎖鏈鎖住的影人,“哦喲”一聲捂住眼,貼邊邁著小碎步藏在外勤們身後:“我要彙報個情況,咱們的人跟附近城區路網的公安負責人聯絡過了,有個監控拍到了玉婆婆——燕隊遇襲那天晚上,玉婆婆帶著幾個心腹回了清平鎮老宅,車牌號是……”宣璣打斷他:“說重點。”“……警察幫忙鎖定了那輛車,發現他們在這逗留了大概三四個小時,凌晨一點的時候匆忙從小鎮開出來,往北跑了。哦,對了,有個停靠在路邊的車主第二天早晨報案,說自己的車夜裡被人撞了。這車主家裡沒地方停車,一直放路邊,先前就被人劃過,所以裝了停車監控,拍到肇事車就是玉婆婆他們來時候坐的那輛。”王澤回手把他拎出來:“幾點?”“夜裡十一點一刻左右,玉婆婆他們的車突然連蹦再跳地衝出來,慌里慌張的,路口不減速,一下沒剎住,撞了人家的車,門都給人撞扁了,車裡人看都沒看一眼,猛打了個轉向就跑了,跟後面有人追他們似的。”羅翠翠飛快地說,“之前那幾件事不都是十一點……那什麼‘子夜之交’發生的嗎?我們就讓人把撞車監控網前翻,翻到了十一點整,發現當時監控鏡頭突然被幹擾,影片雪花了三秒……”羅翠翠話說一半被電話打斷,他朝王澤擺擺手,接起來:“喂,小楊……啊!”電話裡楊潮不知說了什麼,只聽羅翠翠一驚一乍地叫喚了一聲,捂住嘴,好一會,才放下手機。“同志們,最新進展,玉婆婆他們那車的逃跑路線追蹤到了——從清平鎮跑了以後,往北開進了山區,我們算了一下,按他們的飆車車速,逗留時間長得不正常,所以剛才聯絡咱們附近的同事帶著儀器進山搜了。”王澤:“搜到什麼了?”“屍體,”羅翠翠一雙大眼睛微微外凸,睜太大,像條神經兮兮的吉娃娃,“玉婆婆……死了。”玉婆婆截殺燕秋山失敗,意識到自己東窗事發,逃回了清平鎮老宅,於半夜十一點,也就是“子夜之交”前後,離奇死亡,嚇壞了的心腹們帶著她的屍體倉皇出逃後掩埋——這個時間太微妙了。宣璣心裡一緊:“玉婆婆不會也寫了陰沉祭文吧?”“翠玉是個好女人,待我很好。”影人忽然開口說,“可惜啊,她哪是什麼大妖,只有那一點蛇妖血統,像凡人一樣會老會死,她怎麼捨得燈枯油盡,留下我一個人呢?”“她做了什麼?”“她想脫離凡胎肉體。這世上,曾有兩位妄圖逆天改命,一個是妖王陛下,為蛟血所累,耿耿於懷,吞噬了無數先天靈物,化作千首千命,把蛟血無限稀釋。一個是人皇陛下,陛下心狠,人所不能及,生剝朱雀血,連同五官六感七情六慾一起拋諸赤淵——二位陛下都是翻雲覆雨的人間劫運,她又算什麼呢?既沒有妖王膽,也不及人皇捨得,她居然異想天開,用通心草續命。”影人說到這,笑了起來,他本來不用交代這麼多,可他忍不住。因為這是他的“功績”,功績如果不能拿出來炫耀,必定是黯然失色的。他這顛沛流離的一生充滿了失控,能控制一個所謂“主人”為他死心塌地、要死要活,大概是他唯一能獲得“功績”,也是他存在的唯一證明。她越是為他痛苦,越是掙扎,他就越是得意,恨不能事無鉅細地描述出來,刺激得眼前凡俗們大驚失色。“她的通心草很了不起,是用活人做的,每六十年,就挑合適的身體煉成活死人,然後在那軀體上刻下通心草咒,用障眼法騙過周圍的人,混淆人們的記憶,人們都覺得她一直是一個樣。然後把自己的真身用秘法封存,放在祠堂神像裡,接受香火——她認為香火有靈,能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