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實在沒必要等燕秋山上路以後才向玉婆婆洩密,除非這內奸有拖延症。按照這個邏輯,倒是杜處的問題更大一點——事情不出在俞陽,她就不用擔責任了。可又有說不通的地方,如果杜處真的想殺燕秋山,她其實根本就不用動手,那天海上救援來慢一點,或者急救隊不那麼給力……燕秋山自己就乖乖死了,用不著“二次加工”。費半天勁,好不容易搶救回來的,完事再拐彎抹角地給玉婆婆他們通氣,密謀借刀殺人,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嗎?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盛靈淵一手撐頭,目光已經掃過來了。肖徵:“你看我幹什麼?”“嫌疑最大的,”宣璣一指肖主任,“是你。”“放屁!”肖徵青筋暴跳,再一次感覺這二位在氣人這方面是“一加一大於二”的組合,“別他媽扯淡了!”這時,那木偶雙手扣在身前腹部,略微低頭弓肩,好像是恭恭敬敬地目送什麼人,應該是方才跟她說話的玉婆婆走了。隨後,只見它肢體語言一變,手裡抓著什麼東西放在耳邊,應該是打電話:“喂……安餘高速平州路段,一個車隊,其中一輛車牌號‘林c4004’,白色七座越野,上面有‘老鼠’。隨行兩支異控局外勤,總共十二個人,他們馬上進入長蘆山區,把他們截在山區裡。異控局各大分局都在人口密集區,山區他們就算得到訊息也一時趕不過來,速戰速決。”“後勤的看木偶,其他人跟我來,立刻申請緊急航線!”肖徵旋風似的裹著一幫外勤往外跑去。轉眼,禁閉室的只剩下宣璣和盛靈淵,宣璣從兜裡摸出手機,連上網,給肖主任他們實時轉播木偶的動作。盛靈淵看著那自己演獨角戲似的木偶,胸口像東川那個被水沖垮的巫人塚,沉屍爭先恐後地往上浮,哪裡浮起來,他就往哪裡踩一腳,可是它們按下葫蘆浮起瓢,他只好閉上眼睛,靜了靜心,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還有一個人知道行程。”宣璣先從他打了個手勢,然後從兜裡摸出兩枚硬幣,一枚隔空彈給了盛靈淵。盛靈淵抄手接住,見硬幣上火光閃過,卻並不燙,暖融融的,熄滅之後,留下一個簡單的隔音符。“嗯,對,”確保自己的聲音不會被錄進手機,宣璣才開了口,靠在另一側的牆角,隔著幾步遠,他看向盛靈淵,“這人嫌疑比老肖還大。”盛靈淵:“剛才怎麼沒說?”“有些地方還沒想通,不敢隨便下結論,也可能沒有人洩密,只是哪個通訊環節被竊聽了,現在跟過去不一樣了,”宣璣說到這,目光穿過木偶,似乎陷進了久遠的回憶裡,“以前那些符啊咒啊,都是代代相傳,百年不變,能在前人基石上另闢蹊徑,都得是‘宗師’一流,屈指可數的。不像現在,技術迭代比頭髮長得還快,全世界的人都在搞這些東西,你也不知道哪又弄出了什麼新技術。”他說後半句,又自然而然地切換了口音,閉目養神的盛靈淵忽然生出一點錯覺,彷彿跟他說話的是個經年不見的老朋友,來自同一個時空,跟他一樣,與這讓人眼花繚亂的世界格格不入。他忍不住看了宣璣一眼。宣璣斜靠在牆上,目光沉靜,眼角飛起的小痣彷彿正好關住了一線晨光的露珠,點亮了眼波。“這麼看,還有幾分妖孽的樣子。”盛靈淵心想——這小妖平時做人做得太投入了。木偶開始忙忙叨叨地調兵遣將,宣璣聽了片刻就走神了,忽然問:“陛下,你在位二十多年,一直沒立過後,最後還傳位給了侄子……為什麼?”每夜,偌大寢宮,燭光徹夜不熄,與驚魂同眠——這練的什麼魔功?盛靈淵卻沒回答,反問:“哦,史書上怎麼猜的?”正經史書上當然不方便八卦太多,只如實記載“無後,傳位與長兄之子”,不正經的說法就多了。宣璣挑挑揀揀,選了個比較含蓄的:“他們說太子其實是你的兒子,只是……因為一些原因,不方便認。”這是個比較流行的解讀,尤其在民間戲說演繹作品裡:武帝親哥是個一年躺三百六十天的病鬼,居然還有本事弄出個兒子。他和這個兒子生母死後,王妃還在世,孩子本該由嫡母撫養,王妃卻離奇地宣佈進山修行,不見人了,這孩子隨即被武帝收養。做叔叔的收養侄子倒也正常,可度陵宮三千保姆,個個都巴不得捧著這棵獨苗,日理萬機的皇帝卻放著這些人不用,親自帶娃,還給他起了個小名叫彤兒——綜上所述,只有一個合理解釋,就是這孩子其實不叫“彤兒”,叫“綠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