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澤反正只當盛靈淵是個“劍靈”,無知者無畏,拿他當百科全書查:“凌遲了?那怎麼還能召喚出來?臥槽!”只見那些童屍開始順著水牆往上爬,與此同時,快艇下冒出了大量的氣泡,船在往上升!羅翠翠拎著探照燈,探頭一看,只見不知什麼時候,一群童屍游到了船下,把船頂了起來,託到了半空。羅翠翠:“同志們堅持住,我先走一步。”宣佈完,他兩眼一翻,嘎嘣一下抽過去了。探照燈滾到水裡,掃過一大片漆黑的海水,童屍攀滿了船沿,一起張開了嘴,露出參差不齊的牙,齊聲說了句什麼。王澤崩潰道:“這幫熊孩子說什麼呢?”“血脈不斷,人魔不死。”宣璣喃喃地說,“盛瀟,你可還記得,你把我片了多少塊?”那些童屍說的是雅音,之前,宣璣只是能聽個大概。要形容他的水平,大致相當於是英語四級考了425分的人聽無字幕的美劇——時懂時不懂,得根據前後文和對方肢體語言連猜再蒙。可是此時,他發現那些古老的雅音熟悉得竟像家鄉話一樣,同他一點隔閡都沒有。他不記得在哪學過,它們就像什麼與生俱來的東西一樣。“記得啊,”盛靈淵不慌不忙地也切換成古語,“一百零八片,劊子手的手藝太差。”童屍們同時笑了起來,是兒童那種“咯咯嘰嘰”的笑法,與濤聲混在一起,他們說:“這裡剛好有一百零八具屍身。”話音沒落,一具童屍突然暴起,像一道刀光似的,直衝盛靈淵飛了過去,快得讓人睜不開眼。盛靈淵反應很快,立刻錯開半步閃開,與那童屍擦肩而過——饒是這樣,手背上仍多了一道刀傷。宣璣眼角一抽,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手背。肉體並不疼,可總有種自己被人砍了一刀的錯覺。童屍落在快艇甲板上,身上沾了盛靈淵血的地方被腐蝕了,露出焦黑的皮肉和隱約的骨頭。“喲,天魔血。”它笑出了一口森森的牙,“人皇陛下,可是你那能斬斷天地的天魔劍已經碎啦,你身上的血,夠染遍這片海,殺完我一百零八個分身嗎?”宣璣腦子一炸,突然,他耳畔響起無數雜音。他覺得自己好像在一個宮殿似的地方,一個人緊緊地抱著他,手臂一直在發抖,他看見黑壓壓的一排人頭,在地上跪了一片。都在逼迫那個人。“此劍斬妖王時破損,被妖王的怨毒腐蝕,連高山一族都無藥可救。它與您心神相連,若留著它,必定於您心智有損。”“您素來兼聽自持,近來卻時有暴躁衝動之舉,陛下,此物不祥,要早做處置啊!”“陛下,妖族尚未肅清,江山初定,天下未穩,億萬將士屍骨未寒,您揹負萬民之望……”宣璣聽見年輕的盛靈淵冷冷地打斷那人:“億萬將士屍骨未寒,丞相想先寒一寒麼?”“下去自己領三十棍。誰再提一個字……”他冷笑了一聲,桌案上的水杯瞬間炸裂,熱茶湯灑了一案。那笑聲裡壓抑著說不出的陰冷與殺意,盛靈淵拂袖甩翻了桌案,提劍便走。一道目光射過來,宣璣一哆嗦,抬起頭,看見那些滔滔不絕的腦袋後面,一個戴著面具的黑影靜靜地站在人群外圍,是他曾在阿洛津的溯洄裡見過的丹離。那時,度陵宮還沒有修完,皇城一片狼藉,皇駕暫停於三十里外的行宮,宣璣發現自己能脫離劍身四處遊蕩,只是沒人能看見他,盛靈淵其實也看不見,但他們於彼此,就像後背,或是內臟,雖然不在視野範圍內,但能分享對方最幽微的感受。他聽見謠言四起如塵囂。“不過是區區一把劍而已,右相多一句嘴,捱了三十軍棍……花甲之年啊!抬下去就進氣沒出氣啦,我看明天家人就得披麻戴孝,陛下瘋了嗎?”“我聽人說,劍有雙刃,一邊傷人,一邊傷己,果然不假。那天魔劍斬得了妖王,也能迷惑人心,陛下越來越……”“噓……”“我也聽人說過,陛下年幼時曾流落在外兩年多才被找回,找回來的時候就帶著那把天魔劍,想是多年傍身,感情深厚。”“我哥是陛下近衛,他說聽見過陛下對著劍說話,竟是有靈不成?”“唉,以往禍亂朝綱的不是柔佞就是妖姬,怎麼到我朝成了一把劍?這都什麼事!”“帝師昨夜觀星,連嘆數聲,只說‘不祥’。”“禍害!禍害!”那會妖王雖然已經死了,但他在人們心頭留下的陰影沒有散,因為傳說妖王有九百九十九個分身,命比蜈蚣腳丫子還多,人們做夢都怕他捲土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