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堅注視人群,似乎思考著。陳星又注意到,蚩尤自從篡奪了這人間帝王的身體後,彷彿有了少許人性,不再是那隻會發狂的魔神了, 應當是苻堅的七情六慾影響了他。只不知道,設若孔宣將他所保管的第三魂還給蚩尤,會是什麼樣的結果?“不錯,”苻堅沉聲答道,“三千年來,連年戰亂不斷,竟還有這許多人,人族的生命,當真頑強得猶如離原上的野草。”陳星說:“在你眼裡是野草與螻蟻,可他們每一個人,都有名有姓,是活生生的人。也有與苻堅一般的七情六慾。”苻堅冷笑道:“俱是天地間低階的東西。”“我其實對一件事很好奇,”陳星說,“兵主,你從前也是人,是麼?”“否。”苻堅眼裡閃爍著紅光,以蚩尤沙啞低沉的聲音說道。陳星問:“那你是什麼?為什麼你又有三魂七魄?”苻堅彷彿陷入了久遠的回憶裡,沒有回答陳星的話。陳星道:“好罷,那咱們換個話題,你曾經愛過人麼?或者妖怪?或者別的什麼東西?”那一刻,陳星明顯地感覺到,自己在與魔神蚩尤對話了,緣因苻堅全身的氣勢已不再僅僅是人類能達到的,怨氣與血氣纏繞著他的全身,猶如一隻大手,扼住了陳星的三魂七魄。就像蚩尤從地脈中抽回了大部分意識,低聲壓抑著咆哮,說道:“休要多問,否則你活不到被我煉化之時。”陳星便不再多提,又想起了王子夜,這個給他們造成了無數麻煩的傢伙,也曾是個愛過人、擁有過感情的人類。那麼蚩尤是不是曾經也愛過人?嘗過喜歡與珍惜的滋味?如果是這樣,魔神彷彿就有了弱點。但苻堅並不想回答他的問題。是月,連續行軍之下,苻堅竟是不眠不休,離開長安後先是前往洛陽,取道四關之中,再輾轉南下。各路兵馬在伊闕龍門山下匯聚。“你的朋友們,”苻堅沉聲道,“戰友們,對付孤的計劃,業已準備好了?”陳星不言語,苻堅又道:“你的護法,正在重鑄世間神兵,來到孤的面前,你再釋出心燈,匯入劍身,再刺殺孤,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陳星:“!!!”苻堅解下腰畔兵器,只稍稍一抖,便化作尖銳的魔矛。“既是如此,便一起來罷,”苻堅沉聲道,“省得孤四處搜尋,一個個地去殺。你在孤的手中,而要取回心燈,便須得來到孤的面前……哪怕重鑄不動如山,你覺得他有這能耐麼?”陳星說:“那可不一定,想必你也知道,這種事,已經發生過一次了。你算天算地,算無遺策,卻最後也沒算到定海珠居然碎了。”苻堅冷哼一聲。當夜為了等候大軍,難得地在龍門山下全軍宿營。陳星思考著建康那邊的步伐,現在謝石、謝玄一定已帶兵出發,北上預備迎敵了,只不知道這一次,他們交戰之地,是否還在淝水。夜風吹起,八十餘萬大軍頭頂上,籠罩著一層怨氣。“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決定放棄王子夜的?”陳星又道。這些日子裡,反正他也沒地方可去,便寸步不離地跟著苻堅,不住以言語試探他,想套幾句話出來,既好奇他三千年前,與軒轅氏的那場大戰,又好奇他心裡是怎麼想的。看苻堅那態度,只將自己當作了會走路的食物,預備在怨氣充足之時,開始運轉法陣,魂魄從苻堅身上脫離,吞噬陳星的魂魄與心燈以及潮汐輪,開始吃大餐,倒不怎麼介意他在旁邊問長問短,大部分時候只懶得回答。“人俱有情,”苻堅冷冷道,“情,就是你們的弱點。你會相信一隻螻蟻,或是因螻蟻背叛了你而憤怒嗎?”陳星懷疑蚩尤已從萬法復生後的時間點中,推測出了王子夜會背叛他的這一結果發生,於是便提前將王子夜當作棄卒。說不定他也透過了什麼玄妙的法術,看見了自己缺失記憶的三年裡,一切發生的事。這麼推斷是因為,蚩尤似乎知道王子夜最終背叛了他,卻不知王猛在算計他。緣因在萬法歸寂的那三年裡,王猛算計他的這件事並沒有發生,蚩尤自然也就無從得知。“我很好奇,你與苻堅做了什麼交易?”陳星又開始套話了,“借用他的身體,但善待慕容衝嗎?就像曾經對項述提出的條件一樣?哦對了,我忘了你根本不記得萬法歸寂時的事,大多都是靠推斷。”苻堅正要開口回答,但恰好帳外傳來呵斥聲。苻堅眼中血色斂去,問道:“誰?”“陛下,”宇文辛聲音十分平靜,答道,“慕容衝求見,他從帳中奔出,殺了不少御林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