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沒有回答,彷彿陷入了疑惑之中。王亥道:“吾主,請看,您尋找了三百餘年的定海珠,也許已經出現了。”王亥一抖袖,手中現出一個巴掌見方的小銅鐘,隨著“當”的一聲鐘響,身周黑火幻化而出,在面前呈現出一幕幻境。冰天雪地裡,數月前的薩拉烏蘇河畔,阿克勒族營地四面悄無聲息地停了不少烏鴉。其中一隻烏鴉轉向帳內。“項語嫣的兒子……在、在哪裡?”心臟的搏動速度頓時變快起來,整個幻魔宮中充滿了紫紅色的光芒。另一道黑火隨之而起,火焰中呈現出王帳內,項述、陳星與阿克勒王、王妃數人的身影。“她什麼時候還去了巴里坤湖?”“二十二年前,你出生之前的事兒了。”阿克勒王妃的聲音說,“第一次見她,她就一路往北方走,說是想去找一個人,一個男人。”“將這個女人帶到我面前來。”魔神心臟說。王亥答道:“這是阿克勒族的王妃,已經死了,死於車羅風手中,屍骨被驅魔師燒成了灰燼。”“愚蠢!”魔神心臟幾乎是怒吼道,“三百年了!足足三百年,方有了線索!”“吾主但請放心。”王亥認真道,“項語嫣即是述律空的母親,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接下來我將全力搜尋定海珠。若在下所料不差,您這具全新的身體,將擁有連上古諸神亦無法匹敵的強大力量,哪怕連阪泉之戰的結局,亦可改寫。”心臟驀然爆發出一陣放肆的狂笑。三月建康,萬柳春啼,和風漸起,宮室光明,闕庭神麗。陳星上岸第一個念頭是:終於回到家了。眼前建康,頗有班固在兩都賦中所描述的“禮官整儀,乘輿乃出,發鯨魚,鏗華鍾,登玉輅,乘時龍,鳳蓋棽麗,和鑾玲瓏,天官景從,寢威盛容”之美。那場蹂躪中原大地的永嘉之亂距今已有近七十年了。漢民族衣冠南渡,帶來了長安、洛陽兩都的勝景。儼然晉廷百官挾著一幅至為宏大的畫卷前來,慢條斯理地往長江南岸一鋪,這畫卷頓時生機勃勃地延展開去,於是數千年的燦爛文化傳承,輝煌再現。自孫吳時代起,建康便是帝王之宅,晉帝司馬炎一統天下之時吳主孫皓獻城而降,建康未經戰火,如今城中已有百萬戶人家居住。衣冠南渡帶來了書也帶來了耕種技術,帶來了詩詞書畫也帶來了鑄冶之道,此時坐擁淮水、東依鐘山的建康城,已成為神州中心,與伴城秣陵輻射西面西州城、南方丹陽郡、琅邪郡等城,再拓展到長江以南的萬里神州大地,擁天下鹽、鐵、煤、絲綢,百步一集,十里一市,醫、藥、書、畫、樂藝、商貿與百工匠坊昌盛至極。江南一帶自秦漢時便是魚米之鄉,書香貴而糧米賤,其時苻堅治下的北方鬥米十二錢,建康鬥米三錢,較之蜀地天府之國竟是更富庶。道無餓殍而糠谷飼畜,若逢各郡豐年,糧食更是爛得在倉中喂碩鼠。如此低賤的米價自然養活了大量百家業者。到得太元初年,南方人才濟濟,南渡士子外加本地士族,城中的百萬戶裡,不事生產的讀書人將近十萬,晉廷已無官職以供,只得終日談玄議政以消遣時間。項述第一次正式來到漢人的世界,頓時就怔住了,胡人們口耳相傳的“南方”較之曾經所聞,竟更是輝煌。謝安接到兩人後,特意以敞頂車載著陳星與項述沿著秦淮河繞過小半個城,往落腳之處走。陳星見項述眼神,就知道他被建康的氣象震撼了,說不得心裡有點小得意。雖然陳星也是第一次來,自己也小驚訝了一下。“路上接到你的傳書,猜想你今天能到,便冒昧來迎了。”謝安笑道。“不冒昧!一點也不冒昧!”陳星非常滿意,真是太不冒昧了,真是給足了排場,讓他在項述面前虛榮了一把,相當喜歡。但又突然發現,來接的讀書人們看自己與看項述,似乎用了兩種眼神?看他陳星的,乃是好奇與欣賞的目光,看項述的,則是驚豔與讚歎的神色。乘車時又聽見有人悄悄議論道:“竟有如此美男子……”“太大聲了!”陳星不耐煩地說,“我都聽見了!”“小師弟,建康較之長安如何?”謝安岔開話題,雲淡風輕地說。“那個……”陳星有點茫然,說,“對了,下船就想問,謝大人,咱們何時成了師兄弟?”陳星不斷回憶,謝安曾師從名士桓彝,桓彝與陳星之父陳喆似乎沒有師出同門的關係,硬要說的話,或許都是讀書人?“百里大俠曾經答應,收我為徒,”謝安笑道,“那時你年紀尚小,想來已是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