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項述嘲諷道:“安答,不要小看了這漢人,我可是見他用強弩百步穿楊,射死了全副鎧甲的漢人武將。”車羅風怒道:“來啊!你接不接?”項述隨手一揮,冷冷道:“他不接,你真想比,為什麼不與他比救人性命?”車羅風嘲諷道:“與一個醫生比救人?我比得過麼?”項述:“所以呢?你就讓醫生上馬,和你這武士比騎射?你還要不要臉?”項述嘴角帶著嘲諷的笑意,化解了劍拔弩張的氣氛,陳星恨恨收弓,轉身回入王帳,項述又示意眾人跟自己來,車羅風皺眉道:“你又做什麼?”各族騎兵隊長也來了,項述帶走了車羅風,與阿克勒王、王妃前去議事,臨走時又看了眼陳星,說:“我傍晚就回來。”陳星心想滾吧,都滾你們的,於是他憋屈地坐在帳中,攤開手腳,躺在地上,心裡頗不是滋味。到得天黑之時,項述還未歸來,有人過來送吃的,說道:“大單于在議事,請您再稍候。”“知道了。”陳星沒好氣道,知道現在敕勒川已派出了漫山遍野的遊騎兵斥候,前去搜尋由多的下落,並討論此事接下來該如何處理,說不定又在爭吵。項述多半得找到由多,燒了它之後,才能安心陪自己北上調查。但耽擱日久,天氣越來越冷,又不知道要發生什麼變故。聽到下午那番話時,陳星心中頗不是滋味,這段日子裡,他就覺得項述不會來當護法,事實上也不可能當。他是大單于,敕勒川三十萬戰士與百姓,俱以他為尊,讓他放下這責任,自己又怎麼能釋懷?陳星想來想去,還是先走為上。反正有歲星加護,襄陽城外二十萬秦軍,說闖都闖了,帶著地圖,再帶夠吃的,頂多就冷點兒。於是陳星簡單地收拾了點藥,取了一把長弓,挎在背後。錢也沒帶,畢竟沒人的地方也使不了錢,王賬外自己購來的馬匹已裝載了乾糧與酥油,又裝好火石與絨棉……一轉身,忽見阿克勒王牽著馬,站在黑暗裡。“啊!”陳星被嚇得夠嗆,說,“黑燈瞎火的,幹嗎站在這裡嚇人?”阿克勒王說了幾句匈奴語,又朝陳星比畫,陳星滿臉疑惑,阿克勒王便翻身上馬,示意跟自己來。陳星:“???”敕勒川北面,阿克勒族營地外。王妃準備了三匹空馬,把其中一匹韁繩交到陳星手中,說:“你那小馬駒,耐不得酷寒,三天就會倒在雪地裡,騎這一匹,東西都放在空馬上。”陳星說:“怎麼了?我不是出去找由多。”王妃說:“我知道,你要去北方,是不是?讓老頭子給你帶路,路上也好有個照應,這件衣服你穿著。另外這馬,是項語嫣很久以前寄在我這兒的,已經二十二歲了,是匹老馬,卻依舊跑得很好,老馬識途,回來也不用怕迷路。”“這個也給你……來。”說著遞給陳星一把匕首。陳星:“……”陳星看看王妃,又看阿克勒王,古匈奴的後裔族人們,已將物資全部給他們備齊,族中男女老少,又紛紛出外,朝著陳星與阿克勒王跪拜。王妃說:“去吧,你們一定會平安回來。”“駕!”阿克勒王一身大氅,率先離開敕勒川。陳星眼眶溼潤,一抖馬韁,也跟了出去,回頭大聲道:“謝謝啊!”只見王妃站在雪地裡,帶領眾人送別二人,雪花捲來,頃刻便溫柔地掩去了風雪茫茫的敕勒川。此去到巴里坤大湖足有四百里路,朝北方先得渡過薩拉烏蘇河,再輾轉往東,經過地圖上的古城池,才二度折向北邊,再跑六百里,如果沒有走錯方向的話,便能抵達卡羅剎。一場暴風雪後,路面積雪難行,拖慢了馬匹速度,幸而老天垂憐,沒有再下遮天蔽日的暴風雪。過了薩拉烏蘇河後,天氣轉晴,冬日陽光朗照,白茫茫的雪地上,竟還有野狐在捕食鳥雀。阿克勒王顯然對曠野十分熟悉,這一族以馴馬、養馬而出名,於地形也記得非常清楚,哪裡能走、哪裡不好走,俱心中有數。陳星與他語言不太通,初時生怕這老頭子已經有五十多了,撐不撐得下來,沒想到對方體力卻比自己好很多,路上還常常給他打野味吃。數日後,第一站到了,面前是個被風雪掩埋了近半的荒涼城市,城市中尚有幾星燈光。“居然有人住!”陳星震驚了,自打來到塞北後,這是繼敕勒川外,第二個見到的集散地,他朝阿克勒王問道,“這是什麼地方?”“哈拉和林。”阿克勒王聽懂了,解釋道。陳星跟隨阿克勒王進得城去,環顧四周,只見這座城佔地相當大,城中卻只有寥寥數百戶人家,及至他看見了城中央的一塊碑,以漢篆、匈奴文共書城池之名: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