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千鈞欣然道:“行,我等你到日昳。”陳星與馮千鈞別過,快步追上項述,問道:“去哪兒?”項述摘了衽上那朵秋海棠,拿在手裡,修長的手指拈著花枝轉來轉去,花瓣紛飛,被抖落了不少,隨口答道:“不是想找肖山?這邊走。”項述帶著陳星過御花園,到演武場,只見謝道韞換了身幹練武服,兩手持劍,正與戴著一副木爪的肖山練武,侍衛們圍得水洩不通,陳星便與項述在外看著。謝道韞揮劍去,肖山卻氣定神閒,只是一招便將謝道韞的劍打落,侍衛們轟然叫好。謝道韞拾起長劍,不甘心地怒道:“再來!”肖山不耐煩道:“你打不過我!還來?”那囂張模樣,簡直與項述像了個十足十,陳星心想你倆真是一般的欠揍。“肖山的武技學得太雜了,”項述隨口道,“全是野路子。”陳星看了一會兒,說:“項述,其實我一直都很好奇,你為什麼能這麼強?”項述難得地認真說了句:“有人生下來就適合讀書做文章,有人則天生適合學武,這很難理解?”陳星總覺得項述有時簡直強得不像凡人,也許是因為這身強絕武藝導致他有時有點暴躁,也許是因為性格里帶著少許瘋狂與乖戾,才能窺見武藝的巔峰之境。“我來陪你練。”項述朗聲道。肖山正抱著胳膊,見項述來了,當即下意識地退了半步,只見項述手持那朵秋海棠,也不用兵刃,一手背在身後,另一手執花枝,就這麼面朝肖山。圍觀者瞬間全部轟動了,陳星聽過武學到了化境,飛花摘葉俱能傷人,卻始終未曾見過,這秋海棠花一碰就散架,要怎麼打?況且對手還是肖山。“陳先生。”項述與肖山對峙時,陳星背後一個聲音響起,客客氣氣道:“借一步說話。”陳星心想就不能等打完了再找我麼?回頭一看發現卻是濮陽,只得跟他走到演武場的一邊去。濮陽掏出一個小木牌,恭恭敬敬,雙手遞給陳星,陳星認出那是大漢驅魔司的腰牌,驚道:“你……你也是驅魔師?”濮陽說:“確切地說,算不上,在下的先祖,乃是大漢驅魔司的守閣人。”陳星想起數百年前,驅魔司鼎盛之時,看門的、跑腿的、守書閣的都有其職,驅魔師們四處降妖時,這些人便在司中料理一應事宜,猶如軍中文職一般。見驅魔司後人,陳星便覺親切無比,忙朝濮陽行禮,濮陽忙再次回禮。“沒想到數百年後,還能見到大驅魔師,想必萬法歸寂的時代,也快過去了。”濮陽唏噓道。陳星無奈道:“這可說不準,畢竟定海珠的下落,還毫無頭緒呢。”濮陽說:“心燈只會在魔氣肆虐神州時再現,您的現身,正說明了這一切必將迎來終局。萬法復生,指日可待。”當年陳星的師父也是這麼說的,而百里倫的身份,也正是驅魔司的後人之一。沒想到都好幾百年了,江南果然還流落著不少與驅魔司有關係的後人。陳星又問:“你家當年是為驅魔司守書閣的?有什麼情報沒有?”濮陽認真道:“確切地說,在下的師門,乃是萬法歸寂後,於驅魔司中出來謀生的一支。當年師祖在司中因職務之便,讀過不少命盤術數、星相命理的古籍,其後便以替人斷命為生。”陳星知道他多半是因司馬曜而來,便道:“關於陛下的命盤……我看出來的結果與您一樣,濮先生。”濮陽思考片刻,而後問:“只不知大驅魔師您,是否知曉,有什麼改命的方式。司馬曜這孩子,乃是我看著他長大的,實在於心不忍。”陳星沉吟片刻,總忍不住想看項述,一心二用的,而後道:“濮大人,實話說,既然是命中註定的事,自然就是無法更改的,我愛莫能助。”濮陽彷彿早有預料,聽到這話時倒不如何失望,終究嘆了口氣,說:“念想罷了。”陳星低聲道:“不瞞您說,我也曾經尋找過改命的辦法,只能說,世上有許多事是能改變的,唯獨這件事不能,否則若有,我是最先……最先想的是,改一改自己的命罷?”濮陽意外道:“這話怎講?”陳星不小心說漏了嘴,但既然已出了口,也不想瞞他,答道:“我也時日無多,活不到幾年了……反正,您懂的。”項述與肖山站在場中,忽然同時動作頓了一頓,肖山的耳朵還動了動。肖山似乎有點走神,項述卻橫過秋海棠,說:“繼續,不要分心。”肖山很快便恢復神態,抖開木爪,朝項述衝來,項述則使出柔力,沾著肖山,手中花枝將觸未觸,順勢一拖,肖山撲了個空,一個踉蹌,緊接著又是滿堂鬨然大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