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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開春,乍暖還寒,萃芳園不似他日花團錦簇繁盛鮮豔,幾枝早春綻放的鮮花抱成團,竭力為這帝王后院的花園增添顏色。靠牆一排木製平房,和記憶裡的沒什麼太大變化,凌玥記得最裡邊那間平房後的牆腳有個狗洞,通往宮外皇城,昨晚她準備跑路的時候就考慮過鑽這個狗洞出宮。受到傳召,負責看護花園的花匠從平房走出來,提心吊膽地跟隨在長公主和皇帝的身後。“昨日萃芳園可來過什麼人?”長公主問道。花匠略帶疑惑地答曰:“昨日除了陛下,園裡沒有旁人過來。”淩氏皇族自明帝起,似是都不熱衷於情愛之事,后妃寥寥無幾,到先帝時更是隻有皇后一人,也就是如今小皇帝的生母,小皇帝又是先帝四十歲才和皇后生下的獨女,如今尚未婚配,宮中冷清已是常態,萃芳園遠離幾大主殿,平日裡連來往的宮人都很少。長公主又問:“陛下是一個人過來的?”花匠認真回想了一下,道:“小人記得陛下來時帶著一名男童,約莫七八歲。還有個侍從模樣的人,和那小公子一樣,衣飾都不是宮裡的。其餘就不知了,小人位卑,不敢窺探陛下。”長公主淡淡瞥了凌玥一眼,道:“也就是說,後來陛下做了何事,又是何時離開的,你都一概不知?”花匠連忙搖頭,“小人不知,小人正領著其他幾人修繕園景。”再往前走,是萃芳園中間的一片人工湖,湖水清澈,岸邊一片綠茵茵的剛冒頭的草尖兒。凌玥一怔,這湖的位置,可不就是原主引以為傲的“蓄芳池”麼,都成遺址了。她放緩腳步,盯著那波光粼粼的湖面略微有些失神,心中忐忑難安——她昨天那麼有雅興,帶著個小孩遊園賞花來了?還是說,執念太深,把人家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扔進這“蓄芳池”遺址了?想到這裡,她心頭一顫,這兩年她是遭受了怎樣非人的折磨,變得如此喪心病狂,竟然連個孩子都不放過?“此物是何用意?”長公主環視四周,忽然詫異地出聲問道。凌玥循聲望去,湖邊一棵高大的柏樹下,筆直地生長著另一棵樹苗,和凌玥一般高。錯落分佈在樹身周圍的五六枝樹杈被削去多餘枝葉,掛著掌心大小的魚,樹杈嚴嚴實實地嵌進魚嘴裡面,乍一看,那魚真像是從樹上長出來的。宮娥內侍們好奇地張望起來。樹根旁的土雖然用草叢石子等做了偽裝,仔細看依舊能發現是剛挖過的新土。 證人花匠噗通一聲跪在長公主和皇帝面前,“小人失職,不過這荒唐之物絕非出自小人之手!懇請陛下饒命,長公主饒命!”凌玥心想到底是誰這麼會玩,附到長公主耳邊說道:“姑母,這和左相府小公子失蹤一事無關,之後再處理吧。”話音剛落,一名前殿伺候的內侍踩著園中道路急匆匆趕來,對二人欠身行禮,道:“攝政王請陛下移駕去太極殿,有要事商議。”凌玥愕然望了長公主一眼,轉而問道:“所為何事?”“茲事體大,攝政王請陛下去過太極殿再議。”意思就是現在什麼也問不出來,問了他也不說。此種關頭請凌玥參與商議的要事,怕是隻有左相府的那一樁了,凌玥猜到是這樣,強作鎮定地問了最關鍵的一個問題:“太傅也去了嗎?”內侍點頭稱是。凌玥的心沉下來。完了,這是連姑母的面子也不想給,問罪來了。太極殿內正在議事,殿外宮衛層層把守。凌玥到來的時候,殿內氣氛肅穆,浮塵在明亮的陽光中緩慢飄動,莫名像是回到了太傅持劍而來的那個早晨。她從進來到落座,誰都沒看,目光全停留在太傅身上。言婍換了官服,和凌玥午間在寢殿見到時的感覺有種微妙的不同,多了幾分威嚴氣勢,叫人不敢生出半點輕薄之心。見禮過後,言婍道:“左相大人的曾孫閻蔚然,於昨日失蹤,尋找一夜未果,此事陛下應以知曉。”凌玥被她投過來的眼神一瞧,立刻就悻悻地移開目光,點了點頭,打量起殿內的其他景象。攝政王與太傅相對而立,身旁是那比記憶中又蒼老一些的左丞相閻虹,老人家狀態消沉,神色怏怏,不見往日當殿指責凌玥的勁頭。閻家祖上是開國重臣,世代忠誠。左相閻虹,古稀之年,本該享天倫之福,然而膝下兒孫多英年早逝,從軍者為國捐軀,從文者正直不屈,為奸人所害。左相數次經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痛和絕望,曾孫閻蔚然成了閻家獨苗,是閻相的寄託和希望,卻小小年紀命運多舛,幼時病弱,幾次遊走於生死邊緣,這兩年不是差點被扔進坑裡餓死凍死,就是不知所蹤生死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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