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的身份和所站的高度,就應當是知情者。
很有道理啊。
裴逸悄悄回握了章總的手,立即抽回手穿好衣服,唇邊浮出明亮而單純的笑容。
他摸到那點他渴望的熱乎氣,一丁點熱,很容易就知足了,但強忍住沒有回頭看,鬆開了手。這場激烈的追擊戰還在繼續。
全城通緝┃章總駕駛機車的技術和威風不減當年。
卡塞塔這座城市不大, 六萬多的人口也不算密集, 全城焦點地帶就是這座可媲美凡爾賽的舊日王宮。
全城合圍,兩頭一堵。幾乎所有道路都佈置了阻截車輛, 但就無法確認兇徒到底藏在哪裡、會走哪一條公路逃開天羅地網。
潛水員從水渠內部往上摸排, 一路追蹤, 發現上坡之後的出口,果然就通往王宮的後山。聲東擊西, 把警方晃了一大圈, 又繞回去了。
裴逸仰頭撫摸潮溼的石壁,透著古老蠻荒色調的拱形水道。這是七八百年前, 這座小城剛剛興起建造時, 就開鑿裝修的地道排水系統, 完備而壯觀。
渾身溼透,汙水惡臭,那裡面快要讓人窒息,恐怕也只有奪路而逃的兇手不介意這藏汙納垢臭氣熏天的地方, 這一路上與幾百年來堆積在下水道的垃圾為伍——為了搞一場行刺也是不容易的。
許多可怕的意念他一直憋在心裡, 一定也是這條路上很多國際特案調查組的探員們的真實想法:假若流入歹徒手裡的炭疽細菌試劑, 不是扎進個別的無名軀體內,而是把那一針管注射到鄉村的水井、城市的自來水管道、高樓大廈頂層的水箱中。看不見莫不著的幽靈,隨著涓涓細流,汙染土壤和水源,最終就會爬上每個人的身軀……這樣的想法擊中腦海,不寒而慄。
聰明智慧的人類, 千百年來創造出輝煌的文明產物,唯願未來的時間長河中,眼前閃耀著華光的遺蹟、欣欣向榮的城市,永遠不要毀滅在我們自己人手裡。
“地下通道內發現丟棄的衣物,判斷是殺手一小時前所穿的衣褲。”
“他一定換了裝。各司注意,嫌犯或已化妝易容,改變髮型衣著。目前唯一確鑿的線索,是近距離交手時我方探員已確認嫌犯右前臂殘缺……兇手很有殺傷力,極度危險。”
地道最終通往一處死衚衕,往上方折出90度角。石壁上留有人工開鑿的淺窩,大夥手腳並用踩著那些凹窩攀上去,“這,這他媽的是村裡一口井?”
“地道就直通這個村莊,他爬上來,就進到這家農場的後院。”
“封鎖這戶農莊,搜尋遺留的證據,但是人肯定已經跑了,他孃的那個混蛋早就跑了!”
……
陽光下的亞平寧鄉村,暖風吟誦出哨子聲,盤旋著撫低了草叢。快速穿行在草場的人,下半身彷彿漂浮在一片草海中央,露出精健的上身。
裴組長身上溼漉漉的,暴曬在炙烈的陽光下,那層水珠迅速曬成滾燙,然而小風一吹還是打了寒戰,內心深處流出寒意。
豔陽給他的額頭鍍上一層鑽石的光芒,勾勒出側面高鼻薄唇、睫毛卷曲的輪廓。
很英俊,但絕不柔軟。相反的,隨著年齡增長,氣質十分堅毅。
有人評價過小裴組長的相貌,好看而不單純,美卻又令人不敢隨意親近褻玩。他是可以把精明與強勢都直白地寫在臉上,都在鼻翼和嘴唇的輪廓光澤裡。
裴逸對這類評價不以為然。他也不需要旁人的過分好感和親近,或者無理由的理解和擁戴,他需要嗎?
選擇的這條路就已經註定了,是要把自己最冷血尖銳的一副骨架,從旁的那些與愛情、親情雜糅的模糊的血肉分割開來。這副堅硬的裸骨,孤零零立在天邊一角,草海吞沒陽光的那一線間。
只是偶爾,他內心依戀的男人用雙手握住他的手,似妥協、似懇求得,也會讓他的眼刺痛一下,卻不敢回頭。
銀色敞篷跑車在公路上劃出一道灑脫的弧線,最終很穩地剎車在他面前。聶妍喊:“組長,快!往那波利方向跑了!”
“確定嫌疑車輛了?”裴逸單手一撐就跳進車廂。
“他們羅馬司的技術分析出來了,基本確定就是之前停靠在農莊小院的一輛轎車,但牌照和車主資料肯定都是假冒,這夥人看來也策劃了一段時間。”
聶妍說著踩一腳油門,倆人的頭髮一下子被風兜起,在腦後肆意飄揚。
“頭兒啊,車我借的,挺高階的呢,您換身乾淨衣服唄?全是下水道的淤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