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早就快步消失在花園一片霧氣晨光中了……
章紹池站在晨光中,微涼的風裡。
你來過嗎?你一直在的嗎?剛才這是夢嗎?
這不是夢,你來過。
……
章紹池住院,裴組長是堅持隔天過來打卡探視的。他才是探望章總最勤快的一個,比那朵老菊花來得勤快多了,只是二舅舅不知道罷了。
他把章總的拖鞋留下了,洗乾淨,和自己的拖鞋一起擺在床邊,假裝床上睡著的是一雙人。
月光走掉了又回來,讓他也陷入躊躇,要不要邁出這一步,去敲那扇窗,然而最終都沒有走出窗簾後面的陰影。
內心很難否認,這次沒預料的重逢激起了千層的浪,心確實癢了,都很想念。
人世間的歲月,誰會不怕孤單寂寞,無數個驚心動魄炸成火球死裡逃生帶著血光的暗夜,熱血沿著他額頭流過眼膜的一刻,誰會不渴望一個最強壯堅實的、溫熱的懷抱,能夠讓他蜷縮排去,能夠時時刻刻守候在他身旁……
每一次的歸家,都在視窗為他點亮一盞暖燈。
他對聶妍的懷抱都開始留戀,倆人好閨蜜時不時地抱抱蹭蹭,說些知心話,他是得有多麼的……寂寞啊。
但是,他也真的很後怕。
這幾天夜晚,再次回憶船上情形,覆盤這次劫案,裴逸如今非常確定,卻無法對男人說出口——章紹池倒黴挨那一槍,就是因他而起,是替他受了這次重傷。
章總一個生意人,裴逸苦思冥想各種可能性,這傢伙跟寧非語或者尼奧揚科夫斯基,就沒仇怨,沒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
沒仇為什麼被誆騙上船?章紹池為什麼被牽連受傷?當然就因為,目標是他裴組長了。
這樣的猜測未必準確,但足以讓他在夜晚幾次被夢驚醒,精神恍惚,夢裡全是血光和中槍一刻的慘叫,輾轉反側難以釋懷。
所以那句“抱歉對不住和萬分自責”他是真心說的,他非常後怕。
他連累親愛的二舅舅了。這一槍打得漂亮,正中他的後心,讓他疼著了。
對手知道太多,而且已是手下留情,一記冷槍只射了章紹池肩膀沒打要害,當時假若在他眼前再狠狠補一槍把人打死了,他現在披麻戴孝去給老情人上墳哭喪都來不及啊。
背後的黑手好像胸有成竹,全盤掌握,就是故意的,在跟他玩兒貓捉老鼠的遊戲。先下一塊香甜的誘餌,放個捕鼠夾子,不會一下子弄死,還要慢慢實施精神困擾和折磨,留待後面的大招……
裴逸就一直站在窗簾後面,留在那塊晦暗的陰影裡,不敢再往前跨一步,不敢讓想念他的人也覺察出他的思念。
他那時很害怕,怕往前再走一步,暗處等待他們兩人的,就是再一記銷魂的冷槍。
……
大逆不道┃小家貓給主子舔舔爪子。
山坳間的六角大樓, 建築外牆極其堅固, 當初建造時就沒有留太多窗戶。
樓內裝有先進的探測儀器,以及反探測裝置, 這個樓在各種地圖上就是一棟從未存在的隱形建築, 一塊盲區。
樓內通道曲折, 每一名打卡上班的員工,都只能接觸自己所在樓層的部分走廊, 只能進入屬於自己的辦公室。大樓的各處遮蔽門, 電梯,都是三步一刷卡, 五步一個密碼, 還有指紋、眼膜和語音識別。
劍鞘似的深色影子閃進了走廊, 在寂靜中繞過值夜加班的遠端控制部、後勤部,往頂層處長辦公室方向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