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沒腦子的人傷的確好得快些。”宋北齊話一出口林宋噎了一下,他心想原來宋北齊也是會貧嘴的,這兩週見慣了他對誰都溫和有禮貌,差點忘記了他小時候是個性格多麼惡劣的小孩。他生氣地“哼”了一聲,原地起跳將球投了出去,好看的拋物線劃過,一個空心球落地。“三分!”林宋得意地揚起下巴,挑釁道,“來?”宋北齊挑起一邊嘴角,平時的好學生氣質一下子被衝散掉,是一點帶了稜角的少年感:“誰怕誰!”帶著已經無可挽回的夏季的最後一點熱氣,陽光將人的影子越拖越長。汗溼了鬢角的少年雙手撐在膝蓋上方,斜仰著頭看面前的人三步上了個籃,喘著氣大聲問:“喂,幾比幾了來著?”籃球落下越彈越矮,最後滾動著靜止在了場邊,宋北齊胸口起伏,大剌剌地回答:“忘了。”相視一笑,偏西的陽光完全隱去,地球的另一邊就要引來最黑暗之後的黎明,但這邊離夜幕降臨還有一段時間,這段空閒就像是沉重一天中的唯一喘息。而後天光就黯淡了下來。這麼跟宋北齊一走,林宋才知道他家現在住在洛花的老街上,說是姑姑家的房子。他們當年搬走的時候已經把靠近林宋外婆家的舊房子賣掉了,這回搬回來也懶得再折騰,就先寄住在這裡。兩個人能一起走十分鐘的路程,而後要在一個岔路口分道揚鑣。林宋瀟灑地衝宋北齊揮揮手,心情很好地哼著他的“玫瑰之歌”走上了旁邊那條主街道。林宋的身影消失在遠處拐角,宋北齊立在原地望著他走過去的大街,又看看自己面前的巷子,而後他回頭看一眼兩個人從學校過來一起行過的路,天邊已經徹底沒有了暖的色彩。剛才輕快跳躍的腳步沒有了,他一步一步走得沉沉,踏上了回那老房子的路。 花和姑娘一樣週一早上林宋的鬧鐘用了十分鐘才把主人從床上炸醒,而後這不靠譜的主人用一個相撲選手舉起自己的決心與力氣試圖把沉重的頭從枕頭上搬起來,整個過程來回重複了大約十次。於是遊素素破天荒地看見了一個沒有踩點到教室的林宋。作為一個一向遵紀守法、踏實且慫的好學生,遊素素總是到學校到得很早,這一天他來的時候看見林宋已經坐在位子上,整個人下巴都驚掉了。他揉揉自己的眼睛走過去,試探著叫了一聲:“阿宋?”“幹嘛?”林宋長伸著一隻手,橫過了整個桌子,頭枕在上面面朝課桌面,說話就有些甕聲甕氣的。“你是不是被打了啊?”遊素素一屁股坐在位子上,說悄悄話似的。林宋騰一下坐直了身子,拎起眉毛:“誰說我被打了?”遊素素“哈哈哈”笑了幾聲:“你要是沒被阿姨打怎麼會來這麼早?”林宋翻了個白眼,正好看見宋北齊從後門進了教室,他伸長手衝宋北齊搖了搖,才看向遊素素:“週六我是值日生啊,鑰匙在我這裡啊白痴。”“哦我知道了。”宋北齊走過來坐下,遊素素正好滿臉恍然大悟地說,“劉老師懲罰你的目的原來是為了讓你不遲到!”林宋衝宋北齊擠眉弄眼了一下,後者朝遊素素笑著點了點頭,聽見林宋回答:“要真是這樣那可慘了,我早上起太早,待會兒上語文課只會更困。”宋北齊聽見這句擰起了眉毛,林宋直覺他不喜歡自己上課不認真,於是自動閉了嘴。遊素素邊拿出週末的作業邊問:“週六下午你去哪兒了?我體育部回來想找你沒找著。”“你們倆關係可真好。”宋北齊突然笑著說。“那可不。”遊素素露出了兩顆大板牙,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在笑似的,他又轉向林宋,等著他的答案。林宋好整以暇地說:“打籃球去了唄。”遊素素激動起來:“我去你這個騙子,不是說上次被傷得太慘一個月都不想碰籃球了嗎?”宋北齊轉過頭來笑了一下,林宋覺得他那笑跟平時好像不太一樣,但是具體哪裡不一樣他又不知道。他仔細想了想自己好像確實跟遊素素說過這個話,嘴硬也不是自己的長項,乾脆不要臉了:“我說的話你也信,傻吧你!”初秋真是好季節啊,天看上去那麼高那麼遠,好像心也跟著揚得高高的,不再有隨時會傾盆落雨的壓抑感。而每一個新的一天即使從晨起就昏昏欲睡,還是讓人覺得未來會有無數可能。又是晴天。高一六班在二樓,不靠樓道的那一邊,窗外是學校靠著圍牆的小小園圃,裡面堆放著很多花盆,還整整齊齊地種著一排銀杏、一排刺槐、一排月桂,樹都還不高,應該是等著再大一點才好隨時移植到其他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