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十分傷感,心頭苦澀又失落。這是一種複雜而難以立即釐清的情緒。薩莫相對平靜。她早就做出了決定,還給自己留出了兩週的緩衝期,思考的不是要不要這個孩子,而是確定不是為了表示自己有選擇權,或是為了表示自己是個能獨立思考、不為女性獨有的生理機能而拖累的現代女性。她也不需要詢問什麼人就能獨立決定。萊昂納多指責她過分自私冷淡,她是承認的,這是基於自我保護的想法。男女的生理性差異導致男性在面對後代的問題上要麼想的太簡單,要麼做的太少,生育的過程對女性的身體是一個“掠奪”的過程,胎兒吸取母體的養分以供自己生長,必然會對母體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害,沒有子宮這個器官不會懷孕的男性想象不到人類生殖機能的殘酷,也不可能感同身受,因為他們沒法感同身受。女性負擔著繁衍族群的責任,反而一直是被壓迫被利用被歧視的一方,這可真奇怪!萊昂納多無論如何都無法理解這些。一個接受了足夠的教育的女人在何種情況下才會選擇生育孩子呢?首先,得是自己想要延續基因吧。“母愛”這種感情其實也只是腦內化學分子而已,那些故意殺害自己孩子的母親,大腦中就缺乏那些化學分子。懷孕與生產之後產生的催產素會讓女性對孩子產生“母愛”,這樣你才漸漸會對胎兒產生愛。繁衍是人類的本能,深刻在基因中,就連萊昂納多這樣的浪裡白條小太保也會希望有自己的孩子,所以真的不用太驚訝呢。男性因為無法百分百確定後代是自己的基因延續,確實是對孩子更重視的一方,不過他們的側重點可能更在於“是不是我的孩子”這個問題上。雖說現代遺傳研究進步到可以用測試dna的手段來確定孩子的親代,可你總不可能孩子一生下來就去做什麼dna親緣檢測吧!萊昂納多還指責她並不(足夠)愛他。或許,這條也沒有說錯。也許結婚確實是個錯誤的決定。她起床,先去了洗手間,然後在小客廳找到萊昂納多。他躺在雙人沙發上,閉著眼睛,似乎是睡著了。他們之間的關係一定有了細微的變化,這是肯定的。她無法判斷已經產生的變化會發展成什麼樣子,這也是她將要承擔的“後果”。流產也不是很可怕,手術過程是有點難受,忍過之後,也就跟平時大姨媽差不多。這也再次提醒了她,與其將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給男性,她還是更謹慎一點比較好。生育診所的醫生為她介紹了幾種更合適的避孕方法,她挑選了其中一種,今天做流產手術的時候順便就植入了皮下埋值避孕膠囊。這是一種長期避孕方式,採取微型膠囊的方式,持續向體內釋放孕激素,效用跟短效避孕藥一樣,只是不用口服,避免了漏服的疏忽,效用3年,但期間仍然要定期做體檢。薩莫坐到他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安靜的看著他。即使在睡夢中,他仍然蹙著眉頭。她腦子裡什麼都沒在想,只是看著他。過了幾分鐘,萊昂納多睜開眼。兩人平靜的對視了幾十秒,也許幾分鐘。薩莫先開口了,“要出去吃飯嗎?”他捋了一下頭髮,坐起來,“不想出去。”“那我來叫外賣吧。”她去廚房找到外賣選單,點了菜。等她回了小客廳,就見他拍拍身邊沙發,示意她坐下。她坐到他身邊。他伸手將她肩上的金髮拂到另一邊,下巴擱在她肩頭,“你——你還好嗎?”“還好。”他煩惱的輕嘆:“我愛你,baby,所以我原諒你了。”薩莫忍住要翻白眼的衝動。“我真難過啊,baby,你真是很冷酷。”她欲言又止,覺得現在說什麼都不太適合,只好閉嘴。她琢磨,自己這種覺得愧疚的情緒是怎麼一回事?明明這事跟他關係不大的好嗎?並沒有對他有什麼虧欠的好嗎?要說他有多麼愛那個孩子——胚胎——她也是不相信的,前後也只有兩週時間而已,根本來不及發展出什麼深厚的“父愛”。她深切懷疑他是在盡力為自己爭取利益,說的可憐兮兮,為自己加分。但她還真的不能完全抗拒他,很多時候,面對著他,她就不由自主心軟了。他也很懂如何利用這一點來達成目的。“他們說,兩個人成了夫妻,就應該互相瞭解,有什麼重要事情都要一起做決定,這樣才能長期穩固的維持婚姻。你說,對嗎?”“對。”她點點頭。“這次算是我的錯,才讓你意外懷孕了,所以你不想要他,我也只能同意你的決定。但下一次,我們一定要先商量好。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