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壓抑著哭聲,卻控制不了心痛。
都是他……都是他……都是他作的孽……
恃才傲物,不可一世,甚至把自己當上帝,為了科學的突破,他無所不用其極。
可看看他,都做了什麼事?!
他有什麼臉,讓這麼好的姑娘叫他一聲父親?——他真的不配!
他讓她生出來的時候,哪裡有一丁點把她當女兒的意思?!
顧念之不知道路近在想什麼,但是看他的樣子,也知道他極度難受和愧疚,卻依然不願意承認他就是她父親顧祥文。
她的失望已經到了極點,眼裡漸漸有了怒氣,“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還要來到我身邊?!”
“你已經把我送走了,我也什麼都不記得了,你何必多此一舉!”
路近止住自己的哭泣,沙啞著嗓子拼命搖頭,“不是……不是這樣……我就想……就想看看你……”
“看我?你就只敢躲在獅子王的面具下看我!騙我叫你爸爸!”顧念之用盡全力,一把推開路近的頭。
“……你就是不要我!你們都不要我!為什麼要把我生出來?!”
路近猛地抬起頭,看見顧念之淚流滿面的小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滿是絕望和悲慟。
他撲過去,握住她的手,雙唇顫抖著,哽咽了好一會兒,才說:“念之,爸爸對不起你……”
顧念之閉上眼睛,任憑眼淚順著她的眼角落入鬢髮裡,喃喃地說:“你終於承認是我爸爸了?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不要我?為什麼連讓你承認是我父親,都這麼費勁?”
她的聲音失望中帶著疲憊,像是馬拉松跑到盡頭,整個人已經虛脫的感覺。
路近沒想到顧念之這麼聰明,比他想象的還要聰明。
只接觸了幾次,她就猜出了他就是她的父親。
可說實話,他還沒有做好準備跟她相認,但她太厲害了,字字句句跟五萬伏電壓一樣敲擊在他心上,他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
讓那些顧慮都見鬼去吧!
既然女兒這麼勇敢,他也不能讓她再失望了。
路近整理著自己的思緒,抽出病床前床頭櫃裡的紙巾,一邊給顧念之擦眼淚,一邊說:“對,我是你的父親,顧祥文。”
“我沒有那邊的顧祥文那麼溫文爾雅,寬厚善良,讓你失望了。”
顧念之:“……”
她睜開眼睛瞪著他,“你以為我是失望這個嗎?!”
“難道不是?”路近侷促地搓著自己的雙手,跪的端端正正,強迫自己看著顧念之:“我有人際交往障礙症,我不會做人,只會做實驗。”
“我脾氣不好,經常得罪人。”
“他們都說我是瘋子,我在學術上確實很瘋狂,瘋狂到超出你的想象。”
“而且我還是通緝犯,有人命官司在身。”
“最關鍵的是,我讓你生出來的時候,並沒有把你當女兒。”
“對我來說,一開始,你本來只是我的一個實驗。”
“但是後來,你在我眼前一天天長大,你會看著我笑,我給你喂配方奶的時候,你會自己抱著奶瓶喝得津津有味。”
“你很好養,每天的吃喝拉撒都跟育嬰教科書一樣規律。”
“我做實驗的時候,你會睜大眼睛看著我,有時候無聊了會吃自己的手,我讓你不要吃了,你會對我咯咯地笑,從嘴裡拿出小手,然後在以為我看不見的時候,又偷偷把小手塞到在嘴裡。”
“我給你抽血、抽取骨髓,你很疼,但你不哭,只是不解地看著我,以為我在跟你做遊戲。”
“你那麼可愛,我漸漸忘了你只是我的一個實驗品。”
“我開始意識到,你不是實驗品,你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你是我顧祥文的親生女兒。”
“我會在給你抽取骨髓的時候忍不住哭,你卻用小手給我擦眼淚,還給我吹吹,向我保證念之會很乖,爸爸不要哭……那時候你才兩歲……”
“不久我的磁場研究出現重大突破,我離開了生物基因實驗室,把你交給了不該交給的人。”
“四年後我回來了,看見六歲的你……”
“……都是我的錯,讓你受了四年的罪!”
最後,他眼巴巴地看著顧念之,非常忐忑不安地問:“這樣不負責任的顧祥文,這樣可以去死的父親,你還要嗎?”
我要收拾她
顧念之靜靜地看著路近,像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