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紹恆心裡一鬆,沉沉“嗯”了一聲,一手握著手機,一手插在軍裝褲兜裡,大步走到窗邊站定。
窗外晨曦微露,天邊蔓延著淡淡的霧靄紫,林間霧氣縈繞,又是一個駐地裡的清晨。
他又是一夜沒睡,但一點都不困。
顧念之長長吁了一口氣,將從昨天看見法院傳票開始就堵塞在胸口的那口悶氣徐徐吐出,全身放鬆地坐在窗臺下的地板上,雙腿拱起,保持著嬰兒在母體的姿勢,在牆角縮成一團。
這是一種毫無安全感的體現。
霍紹恆隔著手機都能聽見顧念之細微可聞的呼吸聲。
他一句話都沒有說,靜靜地等了一會兒,直到手機裡顧念之的呼吸聲變得平穩順暢了,才緩緩地說:“念之,出了什麼事?你再說一遍。”
顧念之握著手機躊躇了一會兒,但到底不敢在霍紹恆面前說謊,低頭摳著床單上的經緯線,將這幾天發生的事在心裡理了一遍,然後從頭到尾,條理清楚地對霍紹恆訴說,說完帶著濃厚的鼻音低聲下氣地問:“霍小叔,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整件事說完,顧念之的心情果然平復了許多。
她鬆開自己緊緊抱著的雙腿,扶著牆角慢慢站起來,走到床邊坐了下來。
傾訴能讓人開啟封鎖的心境,舒緩緊張的情緒,是心理學裡面的重要方法和技能。
霍紹恆為了做好監護人,當年也是跟著陳列學過心理學的……
聽著顧念之聲音和語氣的變化,估摸著她的情緒應該好轉了,才道:“不是什麼大事,你又沒錯,不用怕。”
他的聲音低沉渾厚,磁性十足,沒有絲毫的責怪和敷衍,只有恰到好處的關心和毫不掩飾的讚頌。
“啊?!真的嗎?”顧念之立刻精神抖擻,雙眸驚人得閃亮,“您真的覺得我沒有錯?我……確實是打了她……”
她其實挺害怕霍紹恆怪責她跟別人打群架,畢竟她在霍紹恆面前一直是乖乖女的形象。
沒想到剛一離開他身邊,她性格中各種惡劣因子就爆發了,不僅跟人打架,現在還成了被告。
她最怕霍紹恆對她失望。
不用說任何重話,只要對她露出一個失望的眼神,顧念之就會心痛如絞,恨不得從一百層樓上往下跳,把自己摔得粉身碎骨,被風吹散了,從此在這個世上消失不見,才不會在他面前丟人現眼。
霍紹恆性情冷酷剛硬,安慰人從來不是他的長項,因此他只淡淡地說:“一個賣國賊,打就打了,又沒打死,管她嚎什麼喪……”說完就不再提法院傳票的事,話風一轉,“……為什麼不吃飯?大雄說你在屋裡關了一天一夜。”
顧念之嘟了嘟嘴,手指絞著枕頭的須邊,“我不餓,不想吃飯。”
“又任性?”霍紹恆握著手機轉身,抱著胳膊背靠在窗臺上,“聽話,出去吃飯。你的何教授不是在外面等了你一夜?”
顧念之菱角般的雙唇圓圓地張了起來,半天才“啊”了一聲,“……霍小叔,您怎麼知道何教授在這裡等了一夜?”
“大雄說的。”霍紹恆輕描淡寫地說,毫不猶豫將陰世雄給賣了,“他還說,何教授向你賠禮道歉。”
顧念之:“!!!”
大雄哥你粗來!窩要和你談談人生!
“怎麼不說話?”霍紹恆催促她,眉眼淡淡含煞,“難道大雄騙我?”
“沒……沒有。”顧念之的雙肩一下子塌了下來,“大雄哥沒有騙你。”
她是知道輕重的。
陰世雄是霍紹恆的下屬,作為軍人,如果欺瞞上峰,不聽指揮,那是不可饒恕的重罪。
“嗯。”霍紹恆從軍裝褲兜裡抽出一支菸,在手裡彈了彈,並沒有點燃,繼續說道:“他做了什麼,為什麼向你道歉?”
“大雄哥沒對您說嗎?”
“說了,但是我想聽你親口說。”霍紹恆還是不緊不慢,但是聲音裡已經多了一層威壓,只有對他非常熟悉的人才感受得到。
顧念之恰好就是對他的情緒變化感同身受的人,馬上說:“是那天何教授把我從他家裡趕出來,又沒有車,我一個人走了一個多小時,累得要死……”
霍紹恆終於拿出打火機,點燃了手上的煙,低頭抽了一口,“以後不要再耍性子。我是怎麼教你的?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要尊重何教授。就算他有什麼不對,也不要跟他正面衝突,馬上躲開他,回頭告訴小澤,或者告訴我也行。如果是他不對,我們會幫你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