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太子負傷,食材都要講究溫補。
不知是不是隨著自己吃了幾回真正的人間煙火味的緣故,太子最近很是挑剔。
所以少不得她這位閒散的少傅,親自去廚下掠陣,看一看煲湯的火候,蒸肉的熟爛。
更少不得趁著督陣的閒暇,舀一碗鮮湯,就著廚娘特意為她制的肉饃提前試一試味道。
她生平最大的本事,便是察言觀色,善於交際,雖然來太子府的日子不算長,她卻是先跟廚下里的廚娘們套得近乎。
而那些府裡的幕僚們大都自恃甚高,覺得自己乃鴻鵠大雁,懶得給府裡的下人們套交情。相較之下,這位總是面上掛笑的太子少傅當真是叫人覺得脾氣隨和。
是以每次來廚下的功夫,姜秀潤便是這般一口湯,一口饃,跟著進進出出的下人們閒語,卻一點點打探到了許多太子府的舊事,還有新近各個府宅下人們流傳出來的秘聞。
沒有辦法,前世這個時候,她在浣衣局裡洗衣,對於洛安城裡的風雲實在瞭解得不多。而她如今的身份不上不下,也不夠跟那些貴婦公卿打交道,再說交際場上又能探聽到什麼實情?
倒不若在這煙火氣十足的小廚裡一坐,聽著採買東西,或者是替太子府跑腿的小廝們閒言碎語來得有用。
譬如剛才一碗湯的功夫,她便聽到一則熱氣騰騰的趣聞——秦將軍歸家養傷時,因為不願與徐家聯姻,差點被秦老將軍打斷另一條腿。而那徐家也不知怎麼聽到了風聲,便揚言婚事就此作罷,兩家現在正鬧得不可開交呢。
不過姜秀潤對秦詔的事情無甚興趣,只是覺得秦詔倘若是不娶徐氏,娶了別的兇悍些的女人,能管得住他才更好,免得他總是見天兒的在自己眼前轉。
可是沒想到,今日趣聞不斷。
姜秀潤再添湯時,那太子書房前當值的小廝一路小跑過來,告知廚下不必為今日到府的嬌客準備多餘的飯食了——那燕國的曹姬,被太子給罵走了,一路哭著出了府門,據說厚抹的胭脂都花了。
這下姜秀潤可喝不下湯了。
這一個兩個的,都跟自己未來的嬌妻過不去是怎麼回事?別的都還好,這曹溪哭著走了,可還回來?不然這侍疾的活計豈不是又要落在她的身上?
待得後來,姜秀潤細打聽一下,頓時有些陷入了絕望。
這曹姬竟然沒有眼色到了這等子的地步,在太子面前沒話找話,直說她臨來時,除了皇后的叮嚀外,也受了聖上的囑託,要殷勤周到地侍奉太子。她更是得了萬歲賞賜的傷藥,據說都金貴的很……
依著姜秀潤看,曹溪這就是沒腦子!雖然這個曹溪腦子不好用,她前世便知道。不然也不會跟田瑩相鬥的時候,節節敗下陣來。
可若想顯擺自己人脈寬厚,帝后通吃,也不是這麼顯擺的啊!
太子此番受傷,那端慶帝有擺脫不了的嫌疑,現在曹溪拿了皇帝賞賜的瓶瓶罐罐來給太子上藥……鳳離梧那種多疑的性情豈不是要膈應死?
尋了由頭,說她體味難聞將她罵走,都是看在皇后的面上,給她臉了呢!
想到這裡,姜秀潤的表情也是微微一垮,覺得這曹溪的太子妃的位置,恐怕是懸了。
前世裡太子傷重,被皇帝鉗制,自然是病急亂投醫,娶了曹溪穩固自己的勢力。
可是今世太子雖然也受了傷,卻不過是皮肉輕傷罷了,過幾日便能上朝,這父子二人的鏖戰才剛剛開始。鳳離梧若是覺得曹溪愚鈍,敵我不分,恐怕會大失所望,另覓太子妃的人選……
姜秀潤嘗試著站在鳳離梧的角度,仔細甄選了下剩餘的人選,覺得也就是田瑩能擔當這個位置了。
田瑩出自韓國,雖然不及曹溪與皇后關係親厚,可是韓王急於與齊朝的太子搭上關係,奉上的這個女兒,也是出挑的。
嚴格說來,田瑩的才貌機敏,都遠遠超過曹溪。雖然韓國的國力不及燕國,但也不算是弱國。
就是不知鳳離梧會怎麼想了。
姜秀潤替月老操了一會閒心後,便也不再想了。畢竟誰當了太子妃,她都是一樣的逢迎,這事便讓鳳離梧自己去琢磨去吧。
不過府裡其他的幕僚,卻不像姜秀潤這般偷懶耍滑。
待得再次給太子上藥的時候,她一進書房,便看見當初跟隨太子前往獵場的三個幕僚正跪坐席上,苦口婆心地懇勸太子接納曹溪為太子妃。
其中一個慷慨陳詞的青年幕僚名喚公孫無言,正一臉凝重地給鳳離梧闡述權衡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