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真好啊。”他摸出一根菸來,點燃了,然後用力的吸了一口。
年輕的人,在得到答案之後,可以用漫長的時間去安撫傷口,用愛情親情友情去填滿空洞,他們還有大把的美好的時間,可是對於他們這些老骨頭來說,過去的幾十年都在尋找答案中度過,得到答案後,卻已經把人生過到後半段了。
菸頭在寒風中閃著點點火光,很快就燒到了最後。
抽完一根菸,杜仲海轉身走向了凌鶴的辦公室,“老凌。”
“來了,阿銘他們小兩口回去了?”凌鶴抬頭看看他,笑著問道。
杜仲海點點頭,走近辦公桌時目光落在桌面一份泛黃的檔案上,於是伸手指了指。
凌鶴看了他一眼,拿起來遞過去,這是一份被塵封了三十年的屍檢報告。
或許那時的檢驗技術還不夠發達,但依舊寫得很清楚明白,屍檢報告顯示,死者生前被注入了大量安非他命,這能夠使得他們折磨時保持清醒,五根肋骨被鈍器敲碎、兩條腿膝蓋以下被剝皮削肉、鼻子被刃器割掉,兩個眼球被搗碎、下巴被鈍器擊碎,八根手指被砍斷,致命傷是頭骨的一處鈍擊凹陷。
“這是啟源的驗屍報告,從第一處傷害到致命傷,中間持續時間達四十五小時左右。”凌鶴垂著眼,聲音格外沉重,面上卻極其平靜,讓人根本看不清他的情緒。
杜仲海的手抖了抖,嘴唇動了動,像有話要說,又說不出什麼來。
凌鶴嘆了口氣,“老杜,這個不要告訴阿銘,他不知道,就讓他一直都不知道罷。”
“……我知道。”杜仲海點點頭,覺得心裡有些悶,忍了忍,還是又摸出了一根菸來。
“也給我一根。”凌鶴衝他揚了揚頭。
他遞了一根菸過去,兩個男人對坐著,看著窗外灰灰的天,煙抽了一根又一根,直到暮色四合。
臨走前,凌鶴把那份驗屍報告重新放進檔案袋,親自交到檔案室,看著它重新被封存,就像看著一段往事和一個時代離開。
轉天江碧溶和顧聿銘分別和家人去祭拜自己的父母,江州和樊馨也是第一次知道了所有事的來龍去脈,除了能後悔和感慨,好似什麼都做不了了。
“還是羨慕承承,他那麼小,什麼都不懂也不知道,多好。”晚上回來,江碧溶對顧聿銘感慨道。
“小孩子也有小孩子的煩惱。”顧聿銘笑了一下,安慰道,“你以為江來來和顧大吉就沒有煩惱了麼,都是一樣的。”
江碧溶愣了愣,然後看著他蹲在地上玩顧大吉的耳朵,它顯然是被顧聿銘的執著打敗了,乾脆連反抗都懶得反抗,它似乎有些無奈地趴在地上,眯著眼睛,任由顧聿銘把它的耳朵掀起、壓下,再掀起、再壓下。
她突然就忍不住笑了起來,招了招手,“來來,給你吃零食。”
聽見她叫來來,顧聿銘忽然扭過了頭,笑著道:“我前些天看貓譜,咱們家來來這樣全身都是白的只有尾巴齊根黑的,叫雪裡拖槍,是名貓來的。”
江碧溶頓時驚訝了一下,“哇,承承真厲害,居然撿到這麼好的貓,哎喲,不愧是我的大侄子。”
“你更厲害。”顧聿銘湊過來按著她的頭就親了一下她的臉。
就這樣年就過了,或許是為了過個好年,宏盛和蔣百川的事並沒有被曝光,除了小部分人之外,大多數人還不知道這些事。
但就在己亥年春節剛剛過完一週後,新聞就鋪天蓋地而來,先是宏盛涉嫌洗錢、財務舞弊與蓄意謀殺案被查處,接著爆出法人餘喻為三十年前“11·27”案主犯已被公安機關逮捕,為其提供年審服務的華暉會計師事務所也被牽涉其中,簽字注會被調查,內部開始了轟轟烈烈的自查,一時間業內議論紛紛。
江碧溶只覺得慶幸,如果不是他們動作快,只要拖過了這個審計年度,就算明年宏盛才被清算,她和唐邈甚至遠華都吃不了兜著走,她的職業前途就會因此被徹底斷絕。
最後引起s市上層社會地震的,是以蔣百川為首的一批政府高官的紛紛落馬。
執掌權柄的人換了,很多東西都變了,比如商人們要重新打聽新領導的喜好,給他們送禮和他們結交。
又比如,凌鶴走進公安局的大門,所有人都對他點頭致意,“局長早上好。”
但很多東西也沒有變,該吃飯的吃飯,該掙錢的掙錢,總會有新的陰霾出現在天空中,又被風和雨吹打散開,露出明亮的光芒。
江碧溶和顧聿銘從東方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