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菸在夜色裡嫋嫋升起一點白煙來,菸頭也閃爍著微弱的光,油煙味充斥在空氣裡。
他用力吸了一口,然後嗆咳了幾下,“他們把我們關在山裡一間石屋裡,外面就是一片用鐵絲網圈起來地,逃不掉的,每天都有人巡邏,鐵絲網還有電……”
“我們每天都被打得很慘,身上的傷從來沒有癒合過,這都不算什麼,為了折磨我們,他們還給我們注射了毒/品,甚至逼迫我們拿槍互相指著對方,先殺死對方的那個人就能活下來……”付勇說著,把菸頭扔在地上,用腳尖蹍滅了。
顧聿銘的嘴唇抖了一下,原本是戰友的兩個人被要求殺死對方才能活命,良知或許會牽絆住他們的手,但求生的本能卻讓一切都有可能。
付勇自嘲的笑了一下,“你別說,我還真的動搖過,那個時候我差點就……”
“不過這種情況也沒持續多久,第三次行動就開始了,半夜攻的山,我和隊長被他們從屋子裡拖出來做人/質,但是沒有用,上頭還是下了命令……”付勇的聲音哽咽了起來,“當時很亂,我和隊長說好了一起跑,但是最後關頭被發現了,隊長為了讓我能脫身,一個人跑回頭了,沒過兩分鐘,就聽見背後響起了爆/炸聲。”
後來付勇才知道,心狠手辣的毒販早知無法脫身,於是在周圍埋好了雷/管和炸/藥,爆/炸的威力將他衝出了很遠,而顧啟源則直接死在了爆炸中。
“……後、後來呢?”顧聿銘的聲音也顫抖了起來,“為什麼不救人質……為什麼?”
付勇搖搖頭,“我被救了回去,醒了之後就進了戒毒所,當時醫生說我得了腦震盪,說不定會傷到腦子……從戒/毒/所出來,我去找以前的隊友,發現全部都調走了,蔣百川也調到了別的隊去當隊長,我打聽到說當初下命令的就是他,可能……”
他頓了頓,抬頭看了一眼顧聿銘的神色,然後聲音含糊道:“可能是出於速戰速決的想法罷……我回警隊之後坐了兩年冷板凳,乾脆就辭職了,到處去打工,十幾年前才回到銅城……”
除了蔣百川之外,顧啟源當時的隊友一個都不在s市了,顧聿銘想到了臨行前老爺子告訴他事——除了付勇離開崗位,其他人全都被調走,陸陸續續的都轉了崗。
整個隊伍十幾個人,只有蔣百川一個人高官厚祿,享受著榮華富貴和別人的追捧。
而當初的文件被封存成密檔,就連身為副局長的凌鶴都無權批示調閱,更別說知道里面寫了什麼了。
心底的猜測越來越清晰,顧聿銘覺得,自己已經不必再聽付勇說下去了。
付勇此時卻停了下來,似乎故事已經講完,他又掏出了煙盒,拿了一根叼在嘴邊,卻又不點燃。
然後把整包煙都倒了出來,在煙盒底部摳出一張摺疊成小條的東西遞給了顧聿銘。
顧聿銘接過來,愣了一下,“……這是什麼?”
“……你爸的照片。”付勇垂著眼,背似乎佝僂了些許,“你不是想知道你爸怎麼沒的麼,這是現場照片……”
顧聿銘捏著紙卷的手顫抖起來,他飛快的開啟已經被折得扭曲了的相片。
即便年代已經久遠,相片也泛了黃,可是在強光燈下婆娑陰森的樹影,和滿地的狼藉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相片的中心好似躺著一個被炸斷了手腳的軀體,在夜裡看不清他身上的傷,只看得到他凌亂的髒汙的頭髮蓋住了他半邊臉,露出的那半邊臉上不僅消瘦,還佈滿了傷痕。
他想起相框裡英姿勃發的父親,無論如何都無法相信照片裡這具殘破的屍體會是他。
可是轉眼他忽然又想起了母親,美麗溫柔的女人,死時不也是那樣扭曲怪異麼?
顧聿銘覺得自己的眼睛開始疼痛起來,像被針紮了似的,可是他卻無法流出一滴眼淚來。
甚至很快就恢復了鎮定,他嘆了一口氣,把心神放到了付勇的身上,“昨天我聽叔叔您的同事說家裡情況不大好,這是……”
一直在旁邊當隱形人的封時樾適時出現,遞了一張卡過來,顧聿銘塞到付勇手裡,“我也幫不上什麼忙,這是一點心意,算是……給老人家補營養的。”
“不行不行,我怎麼能收你的錢。”付勇愣了愣,連連推拒道,“我當時沒能幫上隊長,現在……”
他的眼裡有淚光閃爍起來,手也慢慢顫抖著,顧聿銘抿唇笑了一下,“拿著罷,救急用的,就算我爸還在,肯定也會這樣做。”
頓了頓,他又問,“家裡孩子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