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碧溶已經扣好了安全帶,正環著手臂靠在車門邊上,頭抵著車窗,眼角有些泛紅,鼻子也是。
車裡的氣氛十分沉悶,氣壓很低,就算開了車窗,新鮮的空氣也無法驅散這種感受。
江碧溶闔著眼,聽見他的嘆息聲,如果在之前,她或許會問一聲他在想什麼,可是此刻,卻只有滿心的厭煩。
她早就知道這是個錯誤,從九年前就該謹記的錯誤。
顧老爺子當初的話也許並沒有錯,他們在一起,或許真的只會給彼此帶去傷害。
跟來時一樣,道路順暢毫無阻礙,江碧溶再睜開眼時,就已經到了樓下。
她沉默的推開門下車,顧聿銘也下來了,他們隔著車子相互對視著,彼此都安靜不語。
過了一會兒,江碧溶率先打破了沉默,“顧聿銘……啊、不,是顧總……”
顧聿銘目光一顫,脫口而出叫了一聲,“阿溶!”
他今天對她說的話裡,最多的就是她的名字。
江碧溶低下頭去,望著地面上的落葉,儘管氣溫還沒有降,但樹木卻已經感知到了秋天來臨的氣息了。
就像某些人,提前預知到可能有危險要來臨,所以又退步縮回到安全的地方。
她望著顧聿銘,語氣平靜的道:“你去查罷,如果查出來真的是我哥做的,你也別為難他,你告訴我一聲,我來賠償你。”
顧聿銘喉結不停的滾動,聽見她的聲音還在繼續,“跳樓或者跳江,上吊或者服毒,又或者給我一把刀,都好,他欠你一條命,我來還……就當是,有始有終罷……”
“別說了,阿溶,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顧聿銘連忙大喝了一聲阻止她繼續往下說,他覺得眼睛有些疼,心裡有一把火在不停的吞噬他的神智。
她明知道自己絕不會這樣,也捨不得她吃一丁點苦頭,卻偏偏要說這樣的話。
可是江碧溶只是抿了抿嘴唇,向他點了點頭,“顧總,多謝你這麼久的關照,以後……不必了。”
說完她立刻就轉過了身,飛快的走進了樓道,顧聿銘想追上去,卻只看見電梯門關閉前她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孔在眼前一閃。
江碧溶回到家裡,坐在沙發上發起了怔,放狠話誰都會,可是她卻更加頭疼接下來的事。
忍不住嘆了口氣,她扶著頭,把手肘撐在膝蓋上,突然就嚎啕大哭起來。
就在前一天,她和顧聿銘討論過零食之後,都已經準備要接受他了啊。
你看,縱然時光像一隻有魔力的手,改寫了每個人的面目,可是卻還留下回憶,讓死灰可以復燃。
可是命運卻有翻雲覆雨的雙手,只要輕輕一推,就能把一切都重新安排,或者回到原來的軌道,對的還會繼續對,而錯的依舊是錯的。
兜兜轉轉,他們終究落入要到這樣難堪的境地裡,即便已經遲到了九年。
溫情脈脈的表象已經被撕扯開來,顧聿銘和江碧溶的關係重新降至冰點。
顧聿銘想過有一天會這樣,在得知江州被攪進這件事裡來之後,可是他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送江碧溶回到家時已經是下午,他坐在車裡,仰著頭,透過車窗看到樓上一個又一個視窗透出燈光又陸續變得黑暗。
像是長路的燈火終於慢慢的熄滅,而旅人還未能抵達終點。
他不知道事情為什麼一定要變成這樣,明明可以解釋清楚的事,她永遠不肯聽,而自己,也連講都不敢講。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碧溶終於停了下來,她的嗓子已經啞了,眼睛幹得難受,這時才發現自己連眼淚都沒有了。
可是心裡卻鬆快了很多,她盤著腿坐在地毯上,頭輕輕靠著沙發柔軟的坐墊,輕輕的嘆了口氣。
真好啊,還有個可以躲起來一個人哭的地方,難怪那麼多的女孩子都要男朋友買房才肯結婚。
江碧溶愣了一下,然後忍不住破涕為笑,自己也真是的,都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思想這種無聊的問題。
她發了一會兒呆,終於想到要去整理自己,然後吃個晚飯。
簡單的做了個炒飯,有些食不下咽,於是便隨意的數著米,拖拖拉拉,吃到飯都涼透了還沒有吃完。
“算了,不吃了……”江碧溶嘟囔了一句,又嘆了口氣,伸手不耐煩的撓亂了自己的頭髮。
她覺得心口有些憋悶,又有些犯惡心,連忙起身往露臺走去,想透一透氣。
從高樓往外看,到處都是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