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後顧聿銘送她去公司,一路上都沒怎麼說話,可是下車時她偏偏又忍不住老話重提,“顧聿銘,你告訴我,到底為什麼這麼著急?”
她問的是關於他母親之死的事,顧聿銘愣了愣,然後抬頭望著她,“因為我媽的死是因我爸而起,我爸的死有太多疑團,阿溶,爺爺恐怕時日無多了,我不想他帶著遺憾走。”
江碧溶剛回來的時候封時樾問他是祖父重要還是江碧溶重要,他當時覺得現階段是阿溶重要,因為祖父看起來身體還十分健朗。
但自從老爺子摔過跤之後,身體就一日不如一日,他終於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已經成了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生命已經走到了將將盡頭的時候。
脆弱到,只要有外力輕輕一碰,就可能會碎的地步。
江碧溶吁了口氣,點點頭,然後揚出一點笑來,“那……晚上見。”
闊別一天的顧聿銘重新出現在公司,立刻有人捧著待籤文字追了上去,他脾氣出人意料的好,笑眯眯的簽了字,又一一過問了正在進行的專案到底都推進到哪一步了。
由是上下奔走相告,老闆今日心情格外美麗,有什麼拿不準會不會捱罵的報告和問題可以現在去交去提。
顧聿銘很快就被蜂擁而至的問題攪得煩不勝煩,早上的好心情消失不見,摔著資料夾就在會議室裡懟人,“這些事不懂自己解決麼,要我給你擦屁股?”
他一恢復到平時不太好說話的模樣,大家就都又噤聲了,凌勉之笑著用杯子擋住了半邊臉竊笑,日後這樣的日子恐怕還有不少。
午休時顧聿銘將何鑫叫了上去,問他查李達查得如何了。
何鑫搖頭道:“宏盛以前的確有個叫李達的人,但是很奇怪,差不多在您出院前後那段時間,他突然就從宏盛離職了,對外說是家裡老母病了要回去照顧,可是卻沒人知道他老家在哪裡。”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下意識抬頭看了顧聿銘一眼,就見他沉吟著問道:“那……你也查不到地址?”
“透過一個朋友查到了,不過……”何鑫又搖了搖頭,“他老母十幾年前就死了,根本不可能四年前又回去照顧生病的老母啊。”
顧聿銘從皮椅中坐直了身子,一手支在桌上,伸出一根手指來,叮囑道:“繼續找,但有一點,不要打草驚蛇,寧可慢一點,也不要自亂陣腳。”
見何鑫點點頭,他就又問:“你的朋友,都可靠麼?”
“放心罷,幾十年的過命交情。”何鑫點點頭肯定道,那人雖然有些生意做得不夠光明正大,但為人卻很講義氣,至少跟他之間是如此。
顧聿銘聞言點了點頭,讓他繼續去工作了,自己走進隔間的休息室裡躺下。
他原本想休息一下,可是閉上眼卻無論如何都無法產生睡意,突然就想起早上分別時江碧溶的那個笑。
當時未覺得如何,此時想起卻有了另一種感覺,不知道他的感覺有沒有錯,總覺得裡頭多了一點釋然。
才分開半日,他就開始想她了,於是睜開眼,仰躺在床上給江碧溶打電話,電話才接通就被接起,“你是公事私事?私事的話回去再說,我在忙。”
預審已經正式開始,從十月下旬到十一月,都是各專案組進入客戶公司進行預審的時間,行業裡讓人聞之色變的“忙季”到來了。
從今往後的一段時間裡,所有人都將每天都頂著一副黑眼圈,滿眼血絲地紮根在電腦前,看著報表,改著報告,做著底稿,往往到了半夜,整棟辦公樓還是一片燈火通明。
年復一年,這已經是江碧溶的第七個忙季了。
聽出她聲音的急促,顧聿銘立刻就改口道:“那你忙,你忙……”
可是江碧溶卻又猶豫了,“你……真的沒事?”
“實不相瞞,我是在想你,但能克服,問題不大。”顧聿銘清淡悅耳的聲音緩慢的從手機那頭傳出來,落入江碧溶的耳裡。
她愣了一下,隨即心跳驟然加快,像有一頭小鹿在跳躍,一瞬間彷彿回到了很多年前那個他表白的日子。
然而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她紅著臉,望一眼已經沒剩幾個人的辦公區,低低的應了聲,“……好。”
說完她就掛了電話,臉上的神色慢慢恢復原樣,好似只接到了一個客戶的來電,只有她知道並非如此。
她在心裡嘆了口氣,看來下一年恐怕是真的不能接手顧氏的專案了。
顧聿銘發覺被她掛了電話,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伸手抓過枕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