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著路,嘴裡也沒閒著,還跟承承講著話,聲音低低的。
江碧溶落後他兩步,手裡挽著幾個購物袋,一面走,一面分神去聽他們說了什麼。
她聽見承承在背從幼兒園剛學會的節氣歌,“……冬雪雪冬小大寒。”
顧聿銘哇了一聲誇他真棒,然後問他:“那你知不知道現在是哪個節氣啊?”
承承數啊數,怎麼都數不明白,聽到最後,江碧溶都忍不住了,乾脆告訴他:“現在已經過了立秋,要到處暑了。”
“嗯!立秋!”承承連忙鸚鵡學舌似的揀了個詞告訴顧聿銘。
顧聿銘原本以為江碧溶沒注意到他們說的話,忽然聽見她的聲音,愣了一下,又回過頭對她笑了笑。
他生了一雙十分標準的桃花眼,不笑的時候都似乎帶了三分情意,從前沒發現是因為他身體不好帶出的蒼白和陰鬱蓋住了,如今他身體日漸好了之後,似乎笑得也多了,每次一笑,眼睛就會眯成一對彎彎的月牙。
江碧溶忽然想起從前跟同事討論過電視劇男主角誰長得好看,有個女同事形容她喜歡的男演員,說他有一對含情脈脈的桃花眼。
還說什麼,“很多人眼睛不笑的時候像桃花,一旦笑起來卻沒有彎彎月牙兒的感覺,這種都不算是桃花眼。”
那時她總會想起顧聿銘,然後就這樣,漸漸地將他記得牢牢的,像用圓珠筆寫在本子上的字,用橡皮擦怎麼都擦不掉,只能翻過一頁紙來蓋住。
可是隻要一不小心開啟那一頁,就還是會看見。
後來江碧溶從別人那裡聽到一句話,“成人世界裡,很多事情就像沙塵,歲月的風沙吹一下就散開了,但有些人和事真的仿若巨石,盤在那裡紋絲不動。”
就像曾經屬於江碧溶的那個顧聿銘。
她低了低頭,伸手撥開被風吹到臉上的頭髮,聽到走在前面的男人依舊用溫潤的聲音問他懷裡的小孩,“那叔叔再教你背一首節氣詩好不好,去幼兒園可以背給其他小朋友聽哦。”
“是別人都不知道的麼?”承承眼珠子轉了轉。
顧聿銘忍不住呵的笑出聲來,“應該是罷。”
承承一聽是這樣,就立刻一口答應了,“好啊!”
“乳鴉啼散玉屏空,一枕新涼一扇風。睡起秋聲無覓處,滿階梧桐月明中。”顧聿銘溫和的聲音慢慢響起,念著宋人劉翰的這首《立秋》,承承一字一句的跟著念。
江碧溶抬眼看了一眼他瘦高的背影,他的肩膀其實並不寬厚,可是此時看著,已經比從前要好得多了。
他應當已經不會像從前那樣容易衝動,又容易落荒而逃了罷。
她又低下頭去,如果他們不是曾經在愛情裡當過彼此的逃兵,現在應該會很好。
可惜,在漫長的歲月裡,是他讓愛成了她的軟肋,又是他讓她穿上了盔甲,她不知道,究竟是記得比較可憐,還是忘記更加悲壯。
就這樣一前一後的回到酒店門前,可是讓他們驚訝的是,酒店門前圍了一大圈的人,路邊還有幾輛房車停在那裡,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江碧溶有些奇怪,於是往人群裡多走了幾步,還沒看清人群裡到底怎麼回事,就被一個拿著本子彷彿工作人員似的人攔住了,“小姐啊,麻煩你等等啦,我們在拍戲啊,很快就好的了,麻煩你再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