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回了九叔家,那過的日子可就沒有在段家這麼愜意了。霍家的僕從得了九叔之命, 都力勸她學學規矩,整天管她這個、管她那個,一旬才能逛一次街,吃塊肉還得小口小口地嚼,真是麻煩得要緊;哪能和在段家似的, 把段大少爺呼來喝去地差使呢?
霍淑君唉聲嘆氣了一陣,手托腮,望著車窗外。馬車微顛, 車輪發出咕嚕咕嚕的轉軋聲,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忽而停下了。外頭的車伕半撩簾子,對霍青別道:“九爺,宮裡來人尋您。”
霍青別眉心一折。
“中道攔我?”他撩起車簾,探出半個身子,果見得馬車前立了個抱拳彎腰的禁宮內侍,脖子上還掛著薄汗,一副氣喘吁吁的模樣。
這個內侍不在家中等他,竟然急匆匆地路上來尋,顯然是陛下那頭出了什麼要緊大事,一刻都等不及了。如今這個時候,能讓陛下心憂的,恐怕也只有不破關的戰事了。
“把大小姐送回家去,不得有失。”霍青別叮囑完車伕,下了馬車,道,“我僱頂轎子入宮去,叫溫嬤嬤不必備飯。”
霍淑君眼見霍青別下了馬車,便大大地鬆了口氣——看起來,是不用挨九叔的訓了。
待霍青別走後,馬車繼續向前。沒一會兒,便與另一輛馬車狹道相逢。此處的道路並不寬敞,僅能容一輛馬車透過,這勢必得有一方退讓。霍家的車伕對霍淑君道:“大小姐,對面是葉家的馬車,要不,咱們讓讓?”
霍淑君一聽是葉家,立刻怒道:“讓葉家人給本大小姐讓道!”
車伕得命,不敢違背。雙方的家丁對峙了一番,那葉家人才老老實實地退讓了。霍淑君從車窗裡探出去一瞧,才發覺對頭那馬車裡坐的是葉婉宜。
葉大小姐去尼姑庵裡住了那麼些時日,昔日風姿絕豔、美冠京城的第一美人,如今卻憔悴瘦削了一大圈。霍淑君瞧見她時,她正低聲與車伕說著話,一副魂不守舍的黯然模樣。她慢慢抬起眼皮瞧了霍淑君一眼,似是精氣神都被抽乾了。
霍淑君的馬車先從道上過去了,車伕有些擔憂,問道:“那位到底是葉家人,葉家在京城可不好惹,會不會……”
車伕的擔憂不無道理。葉家鐘鳴鼎食數輩,便是如今因淮南王謀反一事受了牽連,門庭漸漸冷落,但瘦死的駱駝終究有些分量。
“怕什麼?”霍淑君卻毫不擔憂,自顧自哼著暢快的小調子,“便是天塌下來,那也有我爹孃在呢。他們敢惹我爹麼?”
車伕閉嘴。
霍大小姐定是上輩子行了無數善,這才會投了這麼好的人家,有個權震天恭的爹爹能保她一世無憂無慮、榮華富貴。
霍青別僱了轎子,到了宮裡。李延棠在清涼宮等他,神色凝重。
“方才收了關城的飛馬快報,不破關那頭的戰況愈發不妙了。”李延棠凝視他一會兒,指一下桌案上的信紙,道,“右相自己看便是。”說罷,便側回頭。
霍青別拾起那信紙,掃了一眼,便覺得一陣驚愕。紙上字跡草草,寫得卻是一道驚雷也似的訊息——不破關戰況告急,霍天正與敵將魏池鏡交手後行蹤不明,生死未卜,極有可能被大燕人擄了去。
這又如何不使人驚愕?
霍青別來不及擔憂兄長安危,心底便兜轉到了國計上。連曾踏破大燕國都的霍天正都不敵,可見大燕人這一回如何來勢洶洶。且,若不破關沒了霍天正,可否還能如從前一般,堅如頑石、抵禦萬敵?
霍青別微彎身子,拱手上言:“陛下,為今之計,只有令趙祥等人再拖延一段時日;再命江家亭風火速回關,抵禦大燕。或派人傳信於魏池鏡,以質易質,將我兄長換回……”
“右相。”李延棠卻倏忽打斷了他,道,“朕,有一個不太可說的想法。”
“陛下?”霍青別微惑,問,“不知臣可否有幸一聽?”
“……朕,”李延棠的眸光垂了下來,嘆息綿長,“不想與大燕再度開戰。”
日光斜落,年輕帝王的面孔上染著一分落寞。他摩挲著自己指腹,喃喃道:“朕償於不破關生活,見慣了戰亂流離、百姓失所,心知這兩國交戰,最終苦的還是無辜黎民。”
霍青別聽了,亦是一聲嘆,道:“陛下仁厚,心向萬民,這本是好事;但大燕國貪得無厭,索城無度,若是放任不管,恐怕會給百姓更添困苦。”
李延棠安靜一陣,又道:“總歸該試試。”
“陛下想如何試?割地議和,亦或是和親?”霍青別說的話甚是直率,“如今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