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半月為限。”霍將軍大手一拍,便定下了期限,“把小郎將借給亭風,整一整鶴望原那群小兔崽子。”
江亭風謝過霍天正後,直直地盯了一會兒王延,這才腳步虎虎地離去了。
江月心得知自個兒要帶著顧鏡去鶴望原,倒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她唉聲嘆氣了幾日,終於打起了精神,想著去鶴望原上好好幹一陣子。
出發去鶴望原這日,她已將自己的心情收拾得差不多了,又變回了威風利落、冷酷無情的小郎將江月心。晨間臨出門時,江亭風特地來看她,見她滿面威肅,像模像樣的,心底也有了些許安慰。
“你脖子上那紅月顏色也淡了。”江亭風察覺到她脖頸上用來遮蓋胎記的月亮要淡了,便叮囑道,“出門前,叫褚蓉給你重新遮一遮。這話且記進心裡去,莫要失魂落魄的,把哥哥的話當做耳旁風。”
將月心忙不迭點頭應了。
可不知怎的,到頭來,她還是把這事兒給拋諸腦後了,裸著脖子上四顆小紅痣便騎了馬,到了城門處。前一陣子的陰雨天還未過去,早上的天灰濛濛的,低垂的雲朵似觸手可及。
“左軍將軍。”王延也趕早來了,遞了一份卷宗給江亭風,“這是霍大將軍讓我交給你的。”
江亭風騎在馬上,木著臉道:“謝過王先生。”扭頭,他又對江月心道,“還不快謝過王先生這段時日的照顧?”
江月心記得自己在褚蓉面前發的誓,當下便露出一副冷淡從容的神色來。她頗有將軍風采,在馬上行了抱拳禮,聲音從容道:“謝過王先生這段時日的照顧提點。”
眉眼間,並無絲毫感情的錯漏,只有一片冷凝。
王延剛想說聲“不用如此客氣”,抬頭便瞧見江月心脖頸上那一小串的紅痣。他的神思晃了晃,忽有些慌亂起來。恰此時,耳旁又聽得江亭風的怒斥聲:“四四!你果真是沒把哥哥的話聽進去!又拿我的話當耳旁風!”
江亭風只有怒極時,才會喊“四四”這個外號。月心愣了下,知道是自己忘找褚蓉重描那月亮了,立即認罪道:“起的早,困糊塗了,以後再不犯了。”
說罷,江月心便要策馬離開。
王延聽著那聲“四四”,腦袋如轟然炸開一般。下意識地,他便伸手去捉江月心的韁繩。江月心停了馬,挑眉冷淡道:“王先生,還有何事?”
“我……”王延緊緊盯著她脖頸上的紅痣,說不出話來。
“既無事,我便走了。”江月心連餘光都不曾留他一眼,行雲流水似地調轉了馬頭,往遠處去了。
望著江家兄妹遠去的身影,王延久久地愣在原處。
“小郎將去鶴望原……幾日?”他喃喃問道。
“半月。”王六好心提醒道。
“怎麼這麼久……”王延臉上似面具般的從容,終究是被打破了。他按按眉心,露出啼笑皆非的神情來,“這是誰人提的好主意?”
王六:……
陛下,你自己提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褚蓉教導心心:就算他是皇上,你也別嫁
陛下:你們都針對我!!!
鶴望原(一)
鶴望原離關城不算太遠,但卻是個荒涼的地方。除了巡邏紮營計程車兵,便再沒了別的活物;最近的村寨,也需騎馬走上許久。
都說是這片古戰場死了太多人,總有戰死的冤魂徘徊不止,才讓這兒變得如此荒寂,除了小腿那麼高的莽莽野草與染著鏽漬的積水,便再沒了其他東西。
鶴望原上甚至還有傳聞,說是半夜時分,那些死在鶴望原上的幽魂便會出來晃盪哭泣,一邊唱著令人膽寒的歌,一邊嚷著要回家去。
這傳聞說的有頭有臉的,極是注重細節,特意強調了鬼魂有天恭國與大燕國之分,所以有的鬼魂哭著要回大燕的上都,有的要回天恭的京城,據說哭的口音還帶區別。
江月心不是頭一回來鶴望原了,騎馬尋山路時,都是熟門熟路的。她小時候便常被兄長帶來,基本是依著鶴望原玩大的,因此一點兒都不怕。反倒是跟在她身後的顧鏡,一副忌憚的模樣。
兩人到了鶴望原上駐營的地方,便見得一溜士兵正在挖壕,滿地都是淤泥。不遠處,是一片黃黃綠綠的漫漫蘆葦,隨心所欲地長著,似一張鋪天蓋地的絨毯,將沾了泥淖的地給包覆了起來,好似與陰沉沉的天連成了一片。
顧鏡牽著馬,跟著江月心往營帳裡頭走。馬蹄踩在泥淖裡,便留下一個淺淺印子並幾根蘆葦斷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