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會兒,李延棠忽然說話了。
“小郎將可知道?大燕國近來,出了個用兵如神的魏五子。”他慢條斯理地說著,聲音不緊不慢,“他是先帝五子,喚作魏池鏡。霍將軍破城時,叫他保下了一條命,如今他回來了,說是要重振大燕河山。”
江月心午後的睏倦一下子就散去了。
她習慣性地將手放到腰間,似要拔|出佩劍來;但嬤嬤不允許她配劍入殿,此刻的她其實是手無寸鐵的。她只能將手在腰間尷尬地揮舞一番,口中信誓旦旦道:“阿延,我雖是個貪戀繁華的俗人,但若不破關需要我,我定是會老實回去的。”
李延棠失笑。
“你想到哪兒去了?朕只是告知你,有這樣一個人罷了。”他慢悠悠說,“他不惜孤身犯險,在天恭國當了幾年的細作,如今他帶了無數不破關的情報回去,日後可有的麻煩了。”
李延棠的形容,令江月心想起一個人來。
——陰柔俊美的年輕副將,一張嘴總是得理不饒人;他馴養著寂寞的青尾鷂子,他到哪兒,霍家的大小姐就追到哪兒,喊著“鏡哥哥”、“鏡哥哥”。
江月心沉默了下來。
好半晌,她才問道:“……那人,是顧鏡麼?”
“是。”李延棠回答,“他是個厲害人。大燕國的國君是霍將軍扶持的傀儡,叫做魏華園。魏華園召顧小將軍上殿,他就提了劍去,直接將魏華園在殿上給斬了。外頭的侍臣察覺響動不對,進去一瞧,便看到顧小將軍坐在大燕國的龍椅上,手裡的寶劍還滴著血。”
李延棠的話雖說的簡單,江月心卻輕易地想到了那副畫面——寬廣的、孤寂的宮殿,雕金砌玉的天子寶座,樣貌俊美陰鷙的青年,淌著鮮紅血滴的寶劍,腳旁披著龍袍的身軀……
她眨了眨眼,喃喃道:“莫非,又要打仗了麼?”
李延棠無聲地點了點頭。
好一會兒,他垂下眸光,道:“小郎將,朕有些窩囊。若實話實說,朕——並不希望天恭與大燕開戰。”頓一頓,他又補道,“這話,朕還不曾對旁人說過。”
江月心微愣了下,問道:“阿延當真這麼想麼?”
“……是啊。”他的聲音漸輕,“戰火四起,苦的終究是百姓。若是當真要抽丁去不破關,屆時便又是十室九空、百姓流離失所。朕不希望瞧見這樣的事兒。”
他記起他在不破關時,曾冒著大雨將江月心從屍山血海裡挖出。那時,他不小心撿到了一封士兵的家書,上頭寫著“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云云。也不知,那是怎樣一個急候著夫君歸家的可憐妻子所書。
他對江月心說這些話時,其實頗有些忐忑。
他知曉江家一門皆是武將,既為武將,又豈願求和?自然是要征戰四方、一揚天恭國威。興許,江月心還會覺得他這番話沒有志氣,掃了天恭國的威風。
誰料到,江月心卻很雀躍的樣子,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
“阿延!你當真這麼想!?那可真是太好了!你是陛下,你說不打仗,就不會打仗了!”她像只喜悅的麻雀似的,站起來亂蹦著,“我手下戰死的人可太多了,那些個孤兒寡母都怪可憐的。若是不打仗,他們該活的多好吶……”
瞧見她這麼喜悅,李延棠的心也微微一動。
他牽起了江月心的手,似乎是想朝著她湊近些。
恰在此時,外頭傳來了通報聲:“太后娘娘到——”
江月心愣了下,下意識地哧溜一下,鑽進了屏風後頭,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的,免得嚴格的葉太后發現自個兒在偷懶。
李延棠哭笑不得。
他可不把西宮太后放在眼裡。太后見不見得到自己,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可為了讓江月心的努力不白費,李延棠還是讓葉太后進來了。
葉太后悶著張臉,曳著裙襬進來了。他一見到李延棠,就開門見山道:“陛下,哀家同意您迎娶那江氏女為後,但哀家有個條件,陛下須同時將葉家的婉宜納入後宮,封為貴妃。”
葉太后一貫這樣,對著李延棠沒什麼好面色;同樣的,李延棠對她也一點兒都不好。
李延棠笑了笑,道:“巧了,朕答應了小郎將,是絕不會再有別的妃嬪的。”
葉太后冷笑一聲,道:“陛下,您是天子,身擔社稷重任。多納娶妃嬪充盈後宮,替李氏開枝散葉,那當是您的責任。先帝將帝位傳給您,也不是想看陛下您胡來任性的。”
一頂又一頂的大帽子,一